身边有一些人,看上去和大多数人差不多,为生活终日穿梭于浮躁不安的城市,庸庸碌碌,殊不知,他们的内心纯净坚毅,守着一方净土,修身养性,含蕊吐香。
我的朋友青夷,家里布置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的宫阙,一脚跨进去,就觉得自个儿实乃人间俗物。经历了情感和生活的双重打击,青夷越发活得超脱自在,在她的家里,她就是自己的女王。她说,“那些千挑万选颠簸回来的物件摆设,于我是有语言能对话的”,她看得到它们的风情和有趣,为此“孜孜不倦不眠不休的揣摩和打造”,欲罢不能,心甘情愿——她的家,是她的山林,她的秘密享受和欢喜。
我知道这个城市栖息着很多写字和画画的人,他们散落在各行各业,有各自的背景,甚至颇为显贵。但无一例外,他们是一群愿意追求心灵安宁的人,或在一灯如豆下,或在热闹和觥筹后,抛却几石米的烦恼,功名利禄之累,徜徉于笔墨纸砚的朴素世界,获得最大的快乐。“西某人”的国画老师“大胡子”,退伍回来曾被父亲安排进组织部门工作。可是,一个生性浪漫的人,哪里受得住朝九晚五的困囿?倒是宁愿添虾画竹养家糊口,唯求随心所欲,来去自由。我的同事明马痴迷书法,以拜言恭达为师为人生大幸事,勤耕不辍。我一看到他空间里挂上作品,就猜想他今天是否下夜班有大把时间了。一个坐立不安的人,能沉浸在横平竖直里不知归处吗?倘若不能在安静里寻得满足,又如何能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有一颗安静的心才能安静的活,这是毋庸置疑的。
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工作压力越来越明显……我准备找人诉苦的时候,有人找我诉苦来了。“你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一个和我一样常常加班的苦鬼。还有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我刚说“累成一条狗”,他就回“那我累成什么?狗不如。”两下一思量,我是否误入歧途,或被“以和为贵”坑了,因为想做面面俱到的“老好人”,于是自我淬炼成一朵非典型性奇葩?我不想做那么多的事啊,我只想待在楼顶花园,亲近一木一花的清欢,好天气放牧远道而来的云,坏天气消灭盆土里的大小蜗牛君,不好不坏的天气我就一朵花一朵花地看过去,直到暮色四降,下楼为家人准备晚餐。接近于天,我才能想到,我还有很多淘来的书没拆封,我还有事关己身的论文任务积压,甚至,谁答应给我的一叶兰至今还没给我,以及怀才不遇比怀才错遇其实要幸运多,突然又想起,放在床头,看了几年都没看完的,瓦尔登湖。
杨绛《隐身衣》里说,无需仙家法宝,凡间也有隐身衣,这件衣服叫卑微。现如今,有谁愿意穿上这件衣服呢?这完全有悖于我们所受之教育。所以在这个花团锦簇的浮华世界里安静的活着并不容易,如同做一个置身于五光十色的深山老林的隐士,得把自己无限放低,低到别人看不见你的尘埃里,而“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
码字的人,不仅言多,而且更容易留下各种把柄,让别人看不到自己很难,就连卡尔维诺这样的“巴黎隐士”,也让人怀疑他笔下那个住在树上的男爵是他自己——“我在巴黎的家是一栋乡间小屋,我的意思是从事写作,我的部分工作可以在孤独中进行。”虽然他的创作观念是“对一个作家而言理想境界应该是,接近无名”。
而今是个好时代,信息四通八达。在好时代里安静的活,并非逃避,也非懦弱,而是始终保持独立清醒,耳根清净,以免穿着皇帝的新衣兴头头地裸奔还不自知;尽量安静的活着,呵护自己和梦想,于人于己,都是轻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