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木,一座十分年轻的高原戈壁新城。她已经引起世人的广泛关注。前不久,习总书记专程前往平均海拔2800米的格尔木调研考察,并就青海省的生态文明建设作出十分重要的指示,他说:“必须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位置来抓,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
在学习习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中,我反复想到格尔木,想到那里的沙柳堡。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有一段格尔木的生活经历。那时候,格尔木人总爱讲这样一个顺口溜:“格尔木,有个好:遍地都有沙柳堡。”这是一句大实话。
沙柳堡为何物,好在哪?
说起沙柳堡,格尔木东部那一望无际的沙柳堡群总令我神往。虽说那景物在格尔木周围“遍地都有”,但多数地方只是稀稀落落存在,与格尔木东部大片的、成群的不同。出格尔木东不到一公里,就可以看到一座连一座、起伏延绵的沙柳堡群。远远看,每个沙柳堡都像一座建筑物,高高矮矮,大的如小山,小的有似一座座烈士墓。走近看,每座上面都长满了碧绿的柽柳,有的枝头还绽放着一梭梭殷红的碎花。在苍苍茫茫的大戈壁,能看到红花,那是怎样的感觉呢?这是可想而知的。我来到格尔木,初见如此美景竟有些激动!因而,我很快喜欢上了在其他地方极为罕见的这种景致。
老格尔木人告诉我,每座沙柳堡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它们的形成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先是砂土被风扫积在柽柳周围,甚至把柽柳掩埋;然后柽柳顽强地钻出砂土,长出比土堆更高的嫩枝;再后又被掩埋,又顽强钻出……这样反复多年,砂土堆得越来越大,越堆越高,便形成了这种中国西部的特奇风景。沙柳堡依靠随风而来的沙土和杂物护卫自己的生存,它创造自己的发展条件,把戈壁滩装扮得美丽而可爱,令人叹为观止!以致后来我调离格尔木,不见了她,却还久久怀念着她,怀着再次看到她的憧憬!
柽柳又名沙柳,红柳,它耐旱、耐寒、耐盐碱,是世间的顽强者,戈壁的美容师。它冒寒抽芽,松柏般的枝叶既密又柔;迎风绽花,微红淡紫,成团成簇。给原本枯黄而落寞的戈壁带来斑斓的四季。因而,每座沙柳堡都包含着生命的玄妙,充满了生态的奥秘!
我登上其中如山的一座,极目四望,黄的沙丘,白的戈壁石,夹杂着绿里带红的沙柳丛,碧波白浪般滚向远远的天边。其时,四野静谧,几只山鸡和灰雀的灵巧身影在枝叶间或隐或现,大戈壁涌动着勃勃生机。我仿佛回到了久违的老家茅山丘陵,心中重复起那句赞美“格尔木,有个好:遍地都有沙柳堡”的大实话来。
沙柳堡之好,不仅因她充斥了自然之美,还因为它有着超群的自然之力,它顶狂风,抗飞沙,给人安宁;平气温,稳湿度,容百虫,纳鸟兽,使格尔木增添勃勃生机,支撑着原本荒漠的格尔木地区的生态平衡。同时也给开发格尔木的先驱者提供了大量沙柳柴,奉献了防御苦寒严冬的温暖。
我亲眼看到,许多沙柳柴就是不费很大力气从沙柳堡搿下来的;因为成长于干燥的戈壁滩,因而又干又脆,即便才掰下来的青枝,也能见火就熊熊燃烧,好柴火!1956年,陈毅同志进西藏考察,在路经格尔木时,听说有人挖沙柳堡取柴,当即光了火,指示说:“沙柳堡不能再挖了。再挖,你们就会自己把自己赶出柴达木!”多么诚恳又善意的警告啊!
可是,最善意的忠告也未见得都有效。不打柴,要花钱买煤、买油,还得有汽车长途运输。钱,那时候我们很缺;汽车呢,更少;因此,为了保障起码的能够生活下去的条件,这柴还是得打。有多少沙柳堡就这样无形地消失了。
1958年,我曾在格尔木下连当兵近一年。那时候,当然也是为了保障起码的生活条件,下放所在的执勤点经常进行打柴比赛。打柴,实际上就是挖沙柳堡,松松的沙土里一般都埋有硕大的柽柳根。我听过陈毅同志关于不能挖沙柳堡指示的传达。一次打柴比赛,我寻到一柱很粗且很容易掰断的沙柳岔,但面对着它看了好久却没动手,不忍心啊,上面长着绿油油的枝叶呢!我宁愿放弃比赛成绩,宁愿多吃苦,走远路,钻到沙柳堡群深处,去寻找已经枯槁的柴火。因为背回来的柴火偏少,我每每被人嘲笑;虽然打柴的“红旗榜”很少出现我的姓名,但我却因为那份“不忍心”,觉得对得起那美丽的沙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