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雨雪,后三者都有自己的质地和模样,唯独风,没有确定的质地也没有标志性的模样。它总是借助于他物表达自己,而且相当霸道,常常喧宾夺主。
因无行迹,所以实际上我们拿风是没什么办法的,于是我们就狡黠地从其他方面找补。比如通过给它加形容词来命名它,如寒风、香风、耳旁风,等等。命名本质上是一种限制手段,一种牵绊,于是风就这样被削弱了,被捕捉到了。
最无赖的是时间季候与风的组合,因为时候与风一样无形迹、不靠谱却又实际存在,除了意会你对它毫无办法,比如“春风”。春与风一样不着形迹,并在借他物表达自己并喧宾夺主上旗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春比风更多频地假装自己是个名词,霸占在主语的位置上得意洋洋。总之,春和风组成了最霸气、最充满动感和活力的词:春风。
霸气是这样外露的,比如在看这张照片时,画面中分明有大面积灰墙黛瓦的临水屋舍,有成串的大红灯笼,有舞动的嫩绿新柳,有涟漪密集的水面,但我们却不说看新柳、看河水、不说舞动不说涟漪,而是脱口而出说——看呀,是——春风!我们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没有形迹的春风!然后,才意识到新柳、灯笼、涟漪、临水小筑,等等。春风真是霸气啊,在春风的面前,我们毫无办法。只能象征性地自我解嘲自我安慰:看啊,风被春捉住了,春被新柳捉住了,春风被照片捉住了!——我说过,这种捕捉只是象征性的,是意思意思的,但它带来的以顽皮制顽皮的愉悦却是真真切切的,满满当当的。看,春风来了……
唐悦之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