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东乡地标式,大约非圌山莫属。而对于东乡华山村来说,村口的那棵古银杏树才是。
这是一棵“神树”,几乎成了东乡人的信仰,这一点,可以从东乡人的习俗中得到佐证。为保佑年幼孩子平安长大,很多当地人会把初生的孩子过继给这棵银杏树。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的不少同伴就认了银杏树为“干爸”——今天陪我一起来华山村的赵教授也是。
这棵神树的来历,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树前的身份证标牌上写着:“镇江市园林专家认为这棵树至少有1500年的历史。”但村里人并不认同,有着华山村“活化石”之称的解小祥老人拉我去了他的家,看他收藏的资料。一座建于清中期的老宅子,破落但厚重,残破户对上雕刻的图案静默地讲述着,这里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在他杂乱繁复的书画堆里,老人翻出了一本书,戴着老花镜念给了我一段话。书已经翻得破烂。我相信,我不是第一个受这份礼遇的访客。这是一本关于《中国银杏》栽种历史的专著:“我国宋以前的银杏树栽培中心在江南一带。历史文献中关于银杏记载,始于《吴都赋》所提到的‘平仲果’,在汉末三国时期,银杏即盛植于江南。宋以后黄河流域才开始种植并大量发展。 ”作者梁立兴。解小祥推断,这棵银杏树树龄至少1800年。
银杏树龄的判定和这座村落起源的渊源该有怎样的资料来支撑,我愈发地茫然。诚然,对于民间俗传的那件“在相隔遥远村落,某一夜色之中,银杏树位置,突显两只眼睛似两柱大灯照射”的轶事,我们不必去追究。信仰的神圣可以有多种表述方式,村民对一棵树的美好愿景也是。如今,当我站在银杏山房面对那一堵断垣残壁时候,我隐隐感到一种震撼,对于东乡人来说,这里还有一段血腥的记忆:1937年末,日本大举入侵,鬼子的铁蹄撕破层层防线踏进了东乡,屹立在华山村口的老银杏树也曾成为他们要征服的对象,他们烧掉了树下的张王庙和银杏山房,但当肆掠的大火燃烧到紧靠大树那堵墙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整面墙的木头烧得精光,墙壁却完好无缺。在火的狂野中,墙体依旧坚挺着,“神树”安然无恙。
这是一棵高大的“神树”。资料显示树高32米,胸径1.84米。原本有两个互成犄角的分叉,枝繁叶茂,如同巨龙的两个角。当地人将他比作华山村的龙角。几年前的一场雷电让原本对称的老树少了一角。老树变成现在的模样让老街人很伤心。因为是市级文保,那场雷击的时候,村民不可以自行处置。静等市里专业人员的到来,最终给出了锯掉的裁决。但在随后的断肢身躯内,老街人却看到了已经萌发了新绿叶子的幼枝。那是一棵虽然千疮百孔却已重生的老枝。
相比于位立于高处的“神树”身上千缠百绕红绸的热闹,华山村老街则显得格外落寞。据《丹徒县志》记载,这条古街上曾经有日杂小百货店、茶馆、布庄等商店30余家。每年农历正月十五的开门节、十月十五的关门节,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里赶庙会,人潮如织。而眼下,店铺都变成了颓废倾倒的破屋残檐,人烟更是冷落。光影岁月,似乎逃不过的古村、古街、古镇的宿命。
2013年,华山村和儒里村同时被列入“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他们同属于东乡。他们是当期全国1.2万个申报单位中的幸运儿。原本以为被列入名录是一种转机,但现世老街破败依旧,让人失落。这和同科入榜的高淳“漆村老街”的变化有着很大的落差。要说文化的厚重,漆村有,但没有“华山畿”的传唱旷远。要说历史久远,漆村鼎盛于南宋晚期,而华山村却兴盛于南北朝。巧合的是,两条老街都有一口古井。不同的是,漆村的是宋井,有亭护佑,石桥陪伴。但华山村银杏树下“禹王井”早已不知所踪。
华山村,曾被誉为“江南第一古村”,《华山畿》的故事四方流传,“神女冢”仍在,千年古银杏树昂然而立,值得我们去行走,并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