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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2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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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固山,焦山,还是别处江畔?
《春江花月夜》作地蠡测
  西周时期镇江一带区域图
  二十世纪初的镇江焦山
  唐朝镇江一带区域图

  □  李金坤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作地素无考究者。其实,从此诗中“江”“海”交汇之情状、张若虚出访友人之可能性、镇江北固山尤其是焦山有关登览诗所涉“江”“海”对举之描写、“海门”之词屡屡出现等现象,以及有关焦山登览诗审美意境与《春江花月夜》颇为相似等诸种因素,进行一番切情切景的逻辑推理分析,倒亦大致可明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作于镇江北固山或焦山,而焦山的可能性则更大。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自唐至元,被冷落了好几百年。在元后迄今,它却一路风光,身价日增,备受人们的青睐。夸其“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清王闿运《论唐诗诸家源流》)者有之;称颂其为“诗中的诗,顶峰的顶峰”(闻一多《唐诗杂论·宫体诗的自赎》)者有之;叹赏其别具“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悲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李泽厚《美的历程》第七章《盛唐之音》第一节《青春·李白》)者有之,张若虚及其《春江花月夜》的地位与价值空前提高。当代各种文学选本中凡涉及唐诗没有不选此诗者,而赏论考析其诗者更是层出不穷,形成了一道独具异彩的文学风景线。然而,在众多的研究论文中,关于作者创作此诗之处所,至今无人问津。尽管这是个不起眼的小题目,但作为《春江花月夜》这样的千古绝唱,倒亦颇有辨明之必要。这对于更进一步全面而深入地体悟此诗之审美心理与艺术境界,当是不无裨益的吧。

  由诗题与诗中的有关信息观之,诗人写作此诗的时间应是在一个春花烂漫的季节。至于写作地点,从诗中有关句子则可大体确定是在长江与大海相交接的某一“江畔”。《春江花月夜》诗中共有12处写到“江”字,有3处写到“海”字,“江”与“海”不辨自明,它们是两个不同的地理概念。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一册)则将“海”解释为“宽阔的江面”。“江”“海”混淆,这是不妥的。诗中的“江”“海”,它们不仅仅在于表明一般的地理概念,而且它们实际上是诗人向我们暗示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此诗写作的地点便是在“江”“海”交接处之“江畔”。实际上,诗的劈头两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诗人的目光,首先为眼前滚滚向东的“春江潮水”所吸引,接着又追随着它的奔涌气势一直延展到苍茫辽阔的大海,最后诗人将目光定格在大海尽头与海潮共生的一轮明月上。可见,诗人的目光经历了一个由近而远的视觉转换过程,也即由“江”而“海”的方位变化过程。而诗人所在,恰恰处于“江”与“海”交汇的“江畔”的某一点上。从“春江潮水连海平”到最后段落的“斜月沉沉藏海雾”,从“明月”之出海到“藏海”,诗人始终都守望“江畔”,而所变幻不居者,乃超越时空、自由飞翔的诗人之思也。

  那么,这一“江畔”究竟是在江南,还是在江北呢?从现有的文献中实在难以查证,只能依据相关材料作一些切合情理的逻辑蠡测。张若虚生卒年,至今未详。只知其为扬州人,曾官兖州兵曹。唐中宗神龙年间,与贺知章、贺朝、万齐融、邢巨、包融以吴越之士驰名京都。开元初,又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明高棅《唐诗品汇》卷三十七将其列入“有姓氏,无字里世次可考九人”中重要者之一。胡小石先生尽管花了很大气力全面搜集张若虚资料,但仍甚简略(胡小石《张若虚事迹考略》,刊艺林社编《文学论集》,亚细亚书局1929年出版,现收入《胡小石论文集》)。考察张若虚生平仕历与交往之情况,其一生游历地域甚为有限,除兖州(今山东兖州)之外,大多未出吴越。诗人籍贯扬州,与镇江仅长江为隔,一衣带水。张若虚所作《春江花月夜》,虽是乐府《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旧题,但诗人却以对春江花月夜真切而全新的感受为背景,在对自然美景的欣赏、人生哲理的涵咏、宇宙奥秘的探索中,娓娓吐露其游子思妇的离愁别恨,情真意切,境界阔大,汰洗脂粉,面目爽朗,大大突破了六朝宫体诗的狭窄气局,开辟了宫体创作的新世界。可以肯定地说,张若虚这首《春江花月夜》绝不是他孤守书斋对乐府旧题的从文字到文字的改造加工,而是诗人真实情感的由衷抒发。毋庸置疑,诗中的主人公就是诗人自己。既然如此,那么,诗人所在之处就不可能是在江北的某一“江畔”。因为,诗人是扬州人,他家离江边距离当不会太远,他不必要夜宿扁舟,忍受着两地相思的孤寂之苦。他完全可以舍舟登岸,回家与亲人团聚。因此,可以这样推想,这是诗人到江南与“吴中四士”中的某一位或几位的一次聚会,或者是含有其他内容的一次游历,诗人停泊在江南岸“江”“海”交接的某一“江畔”。当然也有这种可能,即诗人在江南游历结束后返回,未及渡江,便就地泊舟留宿。总之,诗人落脚于江南岸,这当是大致可信的。

  就《春江花月夜》开头二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所描述的情形来看,诗人所处之地当以镇江的北固山尤其是焦山为是。焦山位于最东,北固山在西,金山在最西,这三座山是镇江历史上的千古名山,或挺立江中,或雄峙江畔,它们已成为历代骚人墨客登临抒怀的理想处所。从不胜枚举的北固山、焦山的登览之作中,诗人们几乎都要写到大江东入海的壮观气象。我们先看部分“江”“海”并举的描写。如宋朝戴复古《焦山》:“江接海冥冥”,蔡肇《立春日焦山留宿》:“春生江海交流处”,林光朝《同鞠守游焦山》:“江入海门吞百粤”;明朝王鏊《焦山》:“江海交流处”,王宠《登焦山作》:“江形绕成带,海气为蜃楼”,杨一清《闻胡孝思独游焦山》:“落日长江望归鹢,潮声犹在海门西”,吕高《送王侍御重游焦山》:“江树近依香殿合,海云长护法堂流”,张祥鸢《焦山看雨》:“海月原知秋半好,江峰翻爱雨中奇”,诸大绶《游焦山》:“虚阁半涵江树静,小堂长护海云深”;清朝熊赐履《焦山纪游用杜茶村韵》:“难分江海迹,不尽古今心”,顾梦游《焦山纪游二首》(其一):“海色万里至,江声亦何喧”,吴绮《焦山》:“江海争雄处,岿然压乱潮”,陈鹏年《焦山纪游》:“海风飘不去,江月长皎皎”,张曾《焦山》:“海天孤屿冷,秋色一江悬”,周锷《焦山待月》:“海气回孤峰,江风卷暮烟”,曾燠《寄焦山借庵》:“梵余江上月,诗罢海天空”,王乃敏《焦山》:“江海交流处,春涛拥碧峰”。位于焦山之西的北固山,与焦山相距较近,故诗人们登临北固山凭眺长江入海的感受与登临焦山的感受亦相差无几,他们也都有“江”“海”对举描写的诗句。值得玩味的是唐代诗人王湾《次北固山下》:“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前句写诗人清晨所见东方海面上红日升起的壮观景象,后句写眼前所见“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早春感受,共同描绘了江海交汇处特有的奇异景观。

  实际上,若要论更切合《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情形者,当以上列种种登览焦山诗句有关描写为最。这是因为,在焦山东北之江中,有两座礁岛,一称松寥,一称夷山,分峙江中,形似门户,古称海门。在古人看来,在焦山以东广阔浑灏的水面,便是大海了。而焦山近处的松寥山与夷山对峙江中,好像是大海之门一样,故有“海门”之称。宋朝释了元《海门国》诗对其有形象描绘,曰:“二山对峙敞高扉,江海滔滔向此归。”“二山”,即指松寥山与夷山。后来由于江中沙涨淤积等缘故,现在松寥山与夷山都已相连为一体了。当年的松寥山雄奇峻拔,气势非凡。大诗仙李白曾作《焦山望松寥山》诗云:“石壁望松寥,宛然在碧霄。安得五彩虹,驾天作长桥。仙人如爱我,举手来相招。”可以想见,由松寥山与夷山对峙而成的“海门”,是多么雄伟壮观了。

  对于“海门”一词,《辞源》(商务印书馆,1981年12月修订版)释为“海口”。举例则为王昌龄《宿京江口期刘昚虚不至》:“霜天起长望,残月生海门”;韦应物《赋得暮雨送李胄》:“海门深不见,浦树远含滋。”在历代诗人登览焦山及北固山的诗作中,“海门”一词使用频率甚高。如宋朝翟汝文《焦山》:“海门排霄岌相扶”;元朝俞希鲁《次赵万里游焦山韵》:“海门浴日霞光动”,无名氏《焦山》:“钟声遥带海门潮”;明朝李日华《焦山》:“蛟龙斗海门”,李瀚《陪邃庵先生登焦山》:“潮声遥自海门来”,王守仁《游焦山次邃庵韵三首》(其一):“海门青觇楚山小”,申时行《游焦山》:“滩声骤激海门涛”,王世贞《登焦山二首》(其二):“海门东望去冥冥”,张佳允《拟登焦山会风浪不果》:“孤峰东插海门青”,袁宏道《焦山》:“海门一带雾初收”,王磐《游焦山》:“人随潮度海门关”;明朝王守仁《赠甘露寺性空上人》:“片月海门出,浑如白玉舟”;清朝宋荦《焦山次王阮亭韵三首》(其三):“夜深松响发,疑是海门潮”,陈鹏年《次方东华雨中游焦山韵》:“初旭荡海门”,陈世倌《舟中望焦山》:“旭日海门东”,李义贤《登焦山绝顶》:“涛来海门吼,无处不潺溪”,杨山韫《拟再游焦山》:“潮接海门山”,戴纯《从笠庵放舟登焦岩》:“春入海门寒”,秦瀛《焦山》:“万古此江水,一峰当海门”,赵怀玉《登焦山》:“挂席指海门,乘潮达岩陬”,陆昶《舟中眺焦山》:“海门势一束,两崖激波涛”,顾嗣立《焦山》:“海门红日摇扶桑”,陈廷敬《渡江见焦山有作怀林吉人》:“江流近海迎朝暾,焦山苍苍当海门”,梦鳞《京口待潮系舟北固山下》:“天尽海门烟”;余京《登北固山》:“海门风静暮潮收”,张曾《北固山醉歌》:“海门风尘染”等等。有的诗人不称“海门”,称“海口”。如清朝庄诚立《登焦山》:“地当海口千峰缺”,王锡奎《元日自孟河口渡江望焦山作》:“遥见海口翻青莲”等等。

  由以上历代诗人围绕登览焦山、北固山而将“江”“海”对举描写以及大量出现“海门”(海口)之情形,与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描写的“江海交流处”的情景是极为相似的。查考张若虚一生仕历与行踪,大约未超出家乡扬州、吴越及兖州(今山东兖州)等地,因此,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作于镇江北固山尤其是焦山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更有意味的是,我们在历代众多描写登览焦山的诗篇中,常常可见似曾相识的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的情景。如清朝汪玉枢《月夜怀焦山游人》:“树密江中山,月练海门寺。万顷白玻璃,浮出一螺翠。”康熙皇帝《望焦山念己已曾登其上》:“焦山竹树多郁苍”,“江花冥冥江草芳”。此与《春江花月夜》“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的描述,颇多相似之处。清朝陈鹏年《癸巳花朝焦山宴集即席限月字》:“踏尽空林不见人,万派江流涌明月。江光月色两无尘,一片清冰同皎洁”与《春江花月夜》中“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描写清纯皎洁的月色,殆出一人之手。更有甚者,尚有全篇情景与意境相似于《春江花月夜》者,如清朝冷士嵋的《焦石山歌》,其云:“山有石兮水有邱,山独立兮水长流。美人一去渺无尽,白云江海空悠悠。只今去后已千载,惟有山头明月在。松阴满地生夜凉,犹似当年还相待。山头明月落复生,长江江月照长明。直令孤石海门外,万代千秋空复情。”诗人就山水、明月、白云、松荫生发情思,抒发了美人难再、江月依旧、人生苦短、无可奈何的惆怅迷惘之情绪,堪与《春江花月夜》对读品赏也。以上所举与《春江花月夜》情景描写大体相似的部分登览焦山之诗篇,亦不失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作于镇江焦山的佐证之一。

  本文就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江”“海”交汇之实情,作为“吴中四士”的张若虚出访友人的可能性,镇江北固山尤其是焦山有关登览诗所涉“江”“海”对举之描写与“海门”一词屡屡出现的特殊现象,以及有关焦山登览诗中审美意境与《春江花月夜》颇为相似等诸种因素,进行了一番切情切景的逻辑推理分析,初步认定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作于镇江的北固山或焦山,而尤以焦山的可能性为最大。

  能够大致确立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创作之地,这对于更准确地理解与体悟诗中自然情景的审美特征与情景交融的审美境界,更细腻深入地感知与观照诗人的心灵状态等,都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文中不当,尚祈同仁方家不吝赐教。

  本版图片由剑风提供。

  春江花月夜

  张若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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