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版:江花·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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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7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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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小姐■文/庐山

  匡庐水

  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后期。

  那时我家住在马路边一条狭窄的小巷尽头的大杂院里。大门外有一口老井,大杂院里住着八九户人家。陆家住我家隔壁的巷子里,每天上学放学我都要从陆家门前经过。陆家住的是一幢有着高高围墙的青灰色小洋楼,墙上还爬满了常春藤之类植物。陆家似乎很神秘的样子,一年到头大门都紧闭着,除了保姆每天早晨倒马桶、买菜外,几乎看不到陆家人的身影。我奶奶说,陆家连保姆一共四个人:陆先生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奶奶说,陆先生原先在上海的银行里做事,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就搬回了老家镇江,也许是继承祖业的原因吧。陆家小姐长得十分漂亮,奶奶由衷赞叹道,就跟画上的美女似的。这一来益发增添了我的好奇心。有时候我脑袋瓜里总会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陆家小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呢?

  终于在我读初中时的一个冬日的傍晚,我惊奇地发现一辆手扶拖拉机停靠在陆家门外。两条中年汉将一个单薄的身躯扶进陆家后便匆匆离开了。那天阴雨蒙蒙,印象中好像还夹杂着些许的雪花。不一会便从深宅大院中传来女人隐隐的啜泣。没几天便有一辆灵车将一具尸体拉去了火葬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陆家母女二人。陆家小姐身材高挑,脸上抹了层石灰般白得瘆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事后听人说去世的是陆小姐的父亲,一个漏网的“五类分子”,据传有人揭发他曾给汪伪政府某高官治过一方印所以被押往安徽某农场劳动教养。这回病入膏肓也算是罪有应得。

  偌大的陆家小洋楼里从此便只剩下了三个女人。

  那保姆也姓陆,说是陆家的远房亲戚,做姑娘起便在陆家帮佣,如今也大半辈子下来了。自打陆先生“走”了以后,她毫无怨言地留了下来,而且还主动提出工钱也不要了,只要有口饭吃每月供她几毛钱黄烟丝打发光阴就成。    

  逝者已矣,生者还得前行。照常是四季交替,照常是日头出东月落西,生活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    

  真正跟陆小姐产生交集是在我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那一年我的表舅回乡探亲。于是有那好事者便牵头做起红娘来,而女方正是陆小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最初一瞬,我心里还多少有点暗暗高兴,然而出发点则并不是因为我的表舅将娶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家闺秀。说实话,我心里更多的是出于对这个家庭遭际的恻隐。    

  刚开始的相处波澜不惊,无非是我表舅得空便往陆小姐家跑,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平心而论,我的这个表舅也确有过人之处。譬如二胡拉得极好,按照当下的标准考个二胡十级应该是手到擒来;这年轻人的书法也不错,一手隽秀的小楷挥就的情书足令怀春女子心神荡漾。不仅如此,每天见面之外还会额外捎带上一封情意绵绵的文字,其势可谓锐不可当。遗憾的是一切的努力只赢得了陆家太太的欢心,陆家小姐却丝毫不为所动。久攻不下的表舅不免灰心,改变策略地转而向陆太太献起殷勤来。

  我的这个表舅由于在外地求学后来又分配在三线的缘故,所以我们之间鲜有接触和交流。此番回来探亲让我这才对他有了近距离观察了解的机会。稍稍留意我便发现这人太过自我,俗话说就是不上路子。   

  那是在不断受到陆小姐冷遇后,一次灯下闲聊他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什么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充其量不过是当花瓶的料,一个中技生有什么了不起之类。翻来覆去,不免令人油然而生反感。于是我忍不住替陆小姐抱起不平来:人家又没说非嫁你不可,没准陆太太压根就不打算让女儿嫁到三线去受苦哩。言语中充满了奚落的味道,换来的则是表舅一个狠狠的白眼。他嘴里嘀咕着什么,但终于没说出来。

  如果说上述种种牢骚仅只是年轻人恋爱过程中的涟漪的话,后来发生的两件事则彻底颠覆了我对这位名牌大学高材生的看法。    

  一次是他跟我奶奶要一床三面新的被子。所谓“三面新”就是里子、面子和棉花胎都得是新的。他可怜巴巴地说,山里太冷,他经常夜里冻得蜷成一团。一边诉苦却还一边喷着香烟。不知是烟雾熏的还是表演到位的缘故,眼眶竟然泛起了微微的红潮。

  还有一次是早饭后我听到他跟我奶奶要钱买香烟。“姨娘,给点钱买包烟吧。”声音几近呓语。起初我并未在意,心想或许是他手头不便吧。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每天跟我奶奶要5毛钱。须知,那年月最好的“牡丹”烟不过5毛钱一包啊。何况那时他的工资已达60多元,一个熟练的技术工人每月不过30元上下。

  这两件事做得委实太掉价了。从此我再也看不起他。年轻气盛的我越想越觉得窝囊,冲动之下我便将表舅的“德性”和盘告诉了陆小姐。后果不言而喻,个中道理你懂的。

  又过了半年,我下放去了农村。其间我本有机会被推荐去南京读书的。孰料征求家长意见的公函发给我奶奶时,我的那位表舅竟鬼使神差地正出差在我老家的城市。我奶奶不识字,他不知用了何样手段把我奶奶糊弄了过去,自作主张地给我的领导回了一封信,信中义正辞严地指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决策。家长希望我仍留在农村进行脱胎换骨的锻炼,争取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重要的是,他竟然冒充我父亲的名义写了这么一封决定我命运的信。至今一提起这事,我父亲仍然怒不可遏。    

  就这样,我在广阔天地里又多呆了两年。等到我回来问起陆小姐一家时,我奶奶告诉我陆太太已经“走”了,陆小姐后来也不知道嫁到了什么地方。奶奶说,陆小姐走之前那一阵好几次打听我的情况,一脸落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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