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版:江花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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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3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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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中毒的名士
■文/谢卫东

  不管酒如何误事,如何会亡国,但自从有了酒,历史确实生动了许多,许多人因酒而留名后世,具体到南北朝时,酒徒们心中最亲近的形象一定是竹林七贤或陶渊明这些人吧。

  北朝其实直接承接的是西晋,当时北方民族文化上比较落后些,入主中原后,大力汉化,推广汉文化,并取得了显著成效,一些贵族子弟更是倾心朝着先进文化发展的方向努力学习,其中,裴伯茂就是一个在我看来得其貌而失其神的人。

  裴家当时是一个大族,裴伯茂从小过继给大伯裴仲规做儿子,小时候就有好学的名声,读书很杂很多,写文章辞章华丽,当官后因为喜欢豪饮,性情疏懒傲慢,一直得不到升迁,曾写过一篇《豁情赋》,表示“复究览庄生,具体齐物,物我两忘,是非俱遣,斯人之达,吾听师焉。”(《魏书·裴伯茂传》)意思是我学习了庄子后,对庄子那种物我两忘的态度很佩服,这种不计较是非的达观,是我所学习的。但心中究竟有没有计较,谁也不知道他。

  可能是想表现出他的达观吧,裴伯茂的酒是越喝越厉害了,天平二年,在一次皇宫召开的宴会上,他竟然借酒侮慢殿中尚书、章武王元景哲,元景哲于是上奏朝廷,称裴伯茂在宴会的时候不顾官员身份,竟从官员的队伍中跑出去,和内监混在一起,并且“以梨击案,傍污冠服,禁庭之内,令人挈衣”,这我们现在看上去,是比较典型的撒酒疯的模样了,以梨摔在案上,弄脏了官服,大庭广众,脱下衣服让人拿着,这些行为在任何场合都是失礼,何况是在宫廷中。于是皇上下诏把他关了起来,但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想来皇上对裴伯茂的酒品还是有所了解的。

  虽然没有吃官司,但这是不是对他以后的性情有什么影响呢?反正裴伯茂后来喝酒更加的变本加厉,《北史》称“伯茂末年,剧饮不已,乃至伤性,多有愆失。”

  在他死之前几天,他忽然对他老婆正色说道:“我得到密信,朝廷将要逮捕我。”他老婆吓得和他一起坐上马车就跑,两个人跑着跑着,忽然裴伯茂指着前面一堵墙对老婆说:“看哪,那是官府的人啊,他们正在等着捉拿我呢!”听到这里,他老婆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出什么戏,知道他这不是逃避追捕,而是有病。现在看起来,他这是标准的酒精中毒。

  过几天裴伯茂就死了,死之后,他的那些喝酒的朋友常景、李浑、王元景、卢元明、魏季景、李骞等十多个人“于墓傍置酒设祭,哀哭涕泣,一饮一酹。”以喝酒来祭奠死去的酒徒显然是最适合的,不过这些人不是平常的酒徒,他们是有文化的酒徒,于是一杯酒一首诗,并说“裴中书魂而有灵,知吾曹也。”你裴伯茂要是死后有灵的话,就该知道是我们来了看望你了。当时北魏著名才子魏收不在,李骞觉得魏收也是酒友之一,出于一个都不能少的心理,于是把诗寄给了魏收,当时还在晋阳的魏收也写了一首论叙和伯茂友情的诗,其中有两句是:“临风想玄度,对酒思公荣。”当时人觉得以裴伯茂傲慢的性格,魏收这两句形容得很准确。

  那这两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先说第一句,“临风想玄度”,玄度是东晋清谈名士许询的字,魏收说裴伯茂是像晋时能清言谈玄的名士许询一样的人,让我每每临风怀想他的风姿。第二句,“对酒思公荣”,公荣也是晋朝时人,兖州刺史刘昶字公荣,这是一个酷爱饮酒的人,而且喝起酒来丝毫不顾忌地位身份。魏收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裴伯茂是个有名士态度的酒徒。

  但是这个酒徒在做人上似乎有些缺失,前面我们说了,裴伯茂是过继给大伯裴仲规的,所以和他的亲兄长裴景融不住一起,“景融贫窘,伯茂了无赈恤,殆同行路,世以此贬薄之。”

  在裴伯茂心中,看来只有酒和酒友,死前是酒精中毒,死后是酒友祭奠,亲兄弟之间的情分是一点也没有。这究竟是长期沉浸于酒中的一种病,还是过分追求名士风度的一种病,谁也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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