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段引自顾城《门前》的文字被某媒体当作了早安语。这种美好对我们很多人来讲,分明就在手边。我们都拥有过那般明朗的早晨,晨曦微露,水珠晶莹,南瓜花、丝瓜花、喇叭花可着劲地开,黄瓜、茄子、西红柿由着性子地长,手握一卷闲庭信步的那些日子,转眼一瞬间,不知多少年。
在当下快节奏的竞争社会,顾城文中的安闲和美好已经少之又少。
如今的我们可能会沉溺于声色享乐。家住所谓的酒吧一条街边上,睡个好觉基本上成了奢望。夜深人静之时,常有女子声嘶力竭地反复吟唱“就这样被你征服”;曲终人散之后,又会有喝高了的男男女女纠缠吵闹。不知有多少人一晌贪欢,辗转于午夜的街头,迷失在灯红酒绿之间。
如今的我们可能会沉浸于味蕾刺激。膏粱厚味,肥甘辛辣,“为肥甘不足於口与?”“知饮食过度之速疾病,而不能节肥甘于其口也。”那些重口味的食物的确养眼,但是不会养胃。胡吃海塞的代价是医院内分泌科越来越强大,走廊加满了床还是不够,糖尿病发病年龄从原先的五六十岁下降为二三十岁,甚至十多数的孩子也不鲜见。
如今的我们可能会沉醉于修饰自己。总觉得鲜衣怒马才有品位,前呼后拥才有地位。衣柜里塞满了衣服,临了还是觉得没有衣服。住大房子,开名车,各种头衔,甚至精致妆容,并非全是为了自己心安,很多时候是为了攀比。孩子上不上名校,老公能不能赚钱,都会成为我们修饰自己的道具。很多时候,我们活在比较、妥协和攀比中,无法自拔。
如今的我们可能会沉湎于无效社交。我们害怕寂寞,不懂怎么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我们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总是想从别人的眼中寻找自己的存在感。为了不被贴上“不合群”的标签,刻意频繁地参加一些没什么实际价值的社交活动。一天工作已很累,但是架不住朋友在微信上发的饭局邀请。去了,半个小时后来了一个,一个小时后来了两个,两个小时后来了三个,有的不生不熟,有的根本都没见过,半夜一两点后还在不断进进出出,酒喝得不少,话说得不少,看上去情浓意浓,真正知心的却没几个。
如今的我们可能会沉沦于努力奔跑。确切点说,我们于孩童时期睁着惶恐的双眼,就被逼着撒开脚丫奔跑,一路挑战同伴压力,拼命挤进名校,考各种证,找好工作,挣很多钱,买大房子,开好车子,找优秀的人嫁了,娶了,生个优秀的孩子,周而复始。这一路真不知急得什么名堂,出名要趁早,赚钱要趁早,结婚要趁早,买房要趁早。话说近日,在河南郑州某应届毕业生招聘会上,一名女学生语出惊人地问道:“去你们公司上班,一年内可以买房吗?”以往二三十年内做的事,现在偏偏要赶在五到十年完成,怎么能不焦虑呢。如果智商上佳还好,如果资质平平,可真受罪了。不知何时起,我们是如此的害怕被孤立、被为难、被拒绝、被遗漏,我们心甘情愿,随波逐流,生怕一个停顿,就会被落下。长久地奔跑,我们疲累不堪,很少会静静地安抚一下自己的内心,灵魂已经跟不上脚步。
然后,一定会有一个然后,为什么总要等到一个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微信上往往会这样描述:不差钱的,又少了一个。春风得意也好,晴空一鹤也好,统统零落成泥。
但是,在此之前,上天一定会给你一些暗示,一定会有那么一些瞬间,让你明白,抓得越紧,丢失得越多;让你明白,真正的平静,不是避开车马喧嚣,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让你明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方不会索然无绪;让你明白,衣不求华美,食不求精细,爱只需一点点,简单生活,就好。
可惜你没有留意到。
犀利中年
我的清醒始于中年。
我的中年始于一场大病。
春林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皆不如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