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原香

　　年华向晚，初心不丢，流年里摇曳的原香最是怦然心动。

　　“你是我的小呀小平锅，怎么烤我你都不嫌多，天天高温日子没法过……”如此大环境下，把餐桌这块文章做好，实属不易。

　　“贱外”肚皮滚圆，唧歪家里的菜没油水，隔个把礼拜，就上人家馆子里端他的美其名曰“私房菜”去。话说当他大汗淌淌地爬上五楼，把私房菜往餐桌一放，小民的日子立马活色生香起来。民以食为天确实不假，张爱玲也说，过去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黄鸡白酒》里春婆婆一天吃两顿，一顿在家吃，一顿在小酒馆，吃豆子喝烧酒，黄豆、芸豆、黑豆、豌豆，五香的，油炸的，清水煮的——有滋有味，角色若切换成“贱外”，终日面对一堆干巴巴的豆子，怕要觉得活着了无生趣。还是像刘姥姥那样“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的好胃口来的实在，吃好了，才有力气消暑躲夏，写诗作文，谈情说爱，饮食是江湖中最持久的大娱大乐，打个嘴巴不肯丢的样子，是非常萌萌哒的，大概要让锦心绣口、吃一点蟹夹子肉就闹心口疼的林妹妹大惑不解了。

　　大菜备了，还得有小菜衬着。大暑时节的佳肴，萝卜缨子炒毛豆算其一。萝卜缨子是红萝卜的茎叶，一块地里，萝卜子撒得密了，长出来就要拔得稀松一点，给萝卜君的生长腾出空间。这拔掉的，以前多半剁碎了喂鸡，或是扔给猪吃了，但也有像芸娘一样的巧妇，将整株水嫩嫩的萝卜缨子洗净切碎，用盐揉揉，挤出水分，沥干。再剥些新上市的毛豆，还穿着衣子，一齐倒进漂浮着红辣椒、蒜泥、姜片的热油锅，炒熟，一道红绿相间的开胃小菜就活泼泼出场了。

　　还有一道黄豆酱，也是下饭榔头。以前看我奶奶的做法是，将煮熟的豆子与面粉拌匀，铺在筛子上，绷上一层厚纱布，任其发酵，待长出深黄色的茸茸的菌斑，就放到室外晒干，然后倒入盐水，密封在一种烧制的盆钵里。吃时挖一勺在饭锅上蒸，撒一层碎碎的红椒、青椒，淋一点儿油，那顿饭，也就不需要其他菜了。句容西大街牌坊附近有家小吃店，门脸儿不大，据说食客就是冲着老板娘自己做的芝麻牛肉酱去的，去年夏天，我去了三趟，没买到，每天限量供应。

　　老景家的酸豇豆，也是一绝，不得不提。嫩豇豆，切寸断，盐水码着，24小时后取出，加入配料，大火翻两下，装盘。青黄不接的颜色，以酸脆驰名，是一道非常有味的家常小菜。也有一根根泡在壶里，个把月后挑出来吃的。对“贱外”来说，喝粥原本是件痛苦的事，但自从有了这道菜，每天早起煮稀饭，买烧饼，然后妥妥的，吹着电风扇，就着酸豇豆，呼啦就是一碗朝天。

　　大约是吃好了，或者因为每天都有一盘可口小菜这样的美好期待，“贱外”近期对生活尤其认真，从盘踞沙发到临幸厨房，光膀子系围裙提锅操铲，看上去像要大战三百回合的节奏，臣妾是看在眼里，心头暗喜。虽说“贱外”的历次“操刀”，都让人难以下咽，但是呢，每一个充满创意的菜品，就如一篇可读性很强的散文、诗歌，或是小小说，底子里散发的是浓情，咱得允许他在牛刀小试期把这文章写砸了写跑题了不是？这么宽慰自己，丰厚的回馈立马来了，相当引人动心——厨房里传来高亢的一声：“小的们，开吃了！”

　　川端康成说，写文章一定要打到纸上看看，好不好只有打印到纸上才能读明白。一道菜式新鲜出炉，同理，也要先品后尝再作评论。在此赘一句，希望“贱外”的厨艺能够早日修得滋味浓厚，惹人奋箸，让“小的们”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