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版:江花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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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10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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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之旅
■文/半丁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骆驼永远在路上。如思想家,总默默地在自己的思想里踯躅前行。

  骆驼与胡杨应该是情侣:骆驼总为胡杨带来生气,胡杨则为骆驼留守着生命的驿站。骆驼厚厚的足垫在古旧的驿道旁、荒凉的古城堡边、湮灭了的古丝绸路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足印。骆驼远远地看见了胡杨,即便是枯死了的胡杨,都会睁大长有长长睫毛的双眼,欣喜万分地朝着胡杨的方向奔去——有胡杨的地方便有生命,有生命的地方便有水!于是,在胡杨的身影里,骆驼连同其驼峰也日渐滋润丰隆起来。沙漠的脾气暴躁无常,沙暴袭来,天昏地暗,人、物一不小心就会被沙暴卷起再抛下,或被黄沙埋没。被沙暴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旅人们,只有哆哆嗦嗦地依偎在驼峰之下,此时,温差达二十度之多,不依傍好骆驼,不被黄沙埋没,也会被冻死。骆驼此时很像是一座山,是的,骆驼不仅是沙漠之舟,还是山。沙暴过后,食物匮乏,饮水匮乏,连沙尘底带有尖刺红花的骆驼草也没有了,骆驼抖抖尘沙,缄默着不吃不喝,傲骨嶙峋地继续前行。其时,饱受沙暴肆掠的胡杨,也几度被风沙扑倒,几度挣扎着站立。它们活着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它们不屈地向下寻水的根系竟长达三十余米!

  骆驼与胡杨的灵魂在大漠中际遇,它们都能听懂沙暴为自己高唱的挽歌,满腹悲怆。骆驼对死后兀自站立着的胡杨,充满敬意,或许它还在等待着自己?曾经高举着绿色生命之幡的胡杨虽死犹生,干裂得如同一尊化石。骆驼心痛了,尘沙满面的旅人们也心痛了,一遍遍地围绕着枯死的胡杨徘徊,将其摄入镜头里,写在文章中,画在图画里,还在伤痕累累的胡杨树下,燃起一堆堆篝火。三五杯烈酒下肚,漫天飘飞起悠悠的羌笛,马头琴如泣如诉地讲述着永恒的爱情故事……偶剩几片金黄树叶的胡杨,在荒凉无垠的夕阳下与蓝天间构成一幅唯美的生命图画。天际那边的人间:有袅袅的炊烟、牛羊、毡房和奶茶;有城市、高架桥、高速公路、大楼和家……安宁的生活,人们心底最平常最普通的生活,有时竟那么虚幻,那么迷离,那么遥不可及!

  骆驼是睿智的。人们总欣赏骆驼一路上留下的浪漫驼铃,其实驼铃在旅途中敲打的只是单调、感伤和苍凉。在浩瀚无际的大漠中,除了苍鹰掠过,白云游走,就剩下了黄沙!人们偶尔也许会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意里,远远地看到沙漠上方的“海市蜃楼”,其时,骆驼也会加快或放慢足步引颈伫望,然而骆驼绝不偏离方向,迷失自己。美丽风景总是短暂的,骆驼傲然坚定地昂着它的长颈,向天边哞哞一啸,继续赶自己的路。走在别人的风景里,成为别人风景里的图画;走在自己的思想里,走成自己独特的风景。

  总爱欣赏夕阳下骆驼的如画身影。澹然地成为别人风景里的人,和骆驼一样需要有坚忍澹然的性格,正因为这种坚忍与澹然,才造就了不一般的人生。犹如1770年出生于德国波恩,却成功于法国拿破仑时代的贝多芬,穷其一生心血,创作了震撼世界的“英雄交响曲”等九大交响曲……历经了童年的苦难、失恋的痛苦、病痛的折磨,二十六岁便失聪的贝多芬除了音乐,还取得了美术等多学科的成就。贝多芬成功了,终于定格成几百年来为当代和后人们仰望的雕塑;亦如生于楚、成功于吴的伍子胥,鞭尸楚平王,成就了吴国霸业,其后虽然死得惨烈,但终究成功了,甚至还赢得了敌人尊敬!吴越人追认其为能射退钱塘大潮的钱镠王……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王国维说:“天以百凶造就一词人”,成功总与苦难连在一起。

  风一更,雪一更……人生之旅亦如骆驼,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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