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清醒始于中年。

　　我的中年始于一场大病。

　　春林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皆不如我的新生。

　　犀利中年

　　近日，英国著名杂志《经济学人》刊文披露“近10年来，中国自杀率降低一半，达到世界最低水平之列”，与之相对应的是，我们却不断听到类似于高楼坠亡的消息。说来说去，难脱心病二字。中国人讳谈心理问题，哪怕抑郁至死，也很少去求医，因为难以得到理解，哪怕是至亲的人。

　　曾经在本地网站上看到一帖，说的是婆媳的事。媳妇说婆婆什么都好，就是洗衣服的时候不相信洗衣机，并且喜欢洗一件跑一次阳台晾一件，十双袜子，她会一双一双去晾，衣服多的时候，看得她眼花，又心疼老人。她苦劝无果，跪求良方。结果大家都骂这媳妇胡说，认为哪有这样的人。

　　我却是能理解的。我曾经有个高中同学，每次与她到店里买东西，不管多少件，她必定一件一件付款，不知道什么原因，看上去也不像是体谅营业员数学不好，反正她一定要算一件给一件钱，找零，然后再算一件给一件钱，找零。好在彼时大家都没有什么钱，最多买也就是三五件吧，等的还不是太心焦。我不知道，现在她去超市，是不是会让收银员直接晕倒。

　　我的母亲特别怕打雷，她一定会在天乌下来之前，把所有电器插头拔掉，如果是一个人在家的话，她会躺到床上去。如果打雷的时候，我们还在看电视迟迟不肯关的话，她就会很焦虑，一定会碎碎念到你从了为止。她晾晒衣服会五花大绑，生怕会掉到楼下去。碰上是我早上急着上班马虎晾晒的衣服，那下班回到家多半会被她数落，她甚至会告诉你哪一件已经飞上了窗台，哪一件掉到了阳台角落的棍子上。

　　我的母亲为什么会这样，联系前后因果，我大概是能懂的。母亲和大三岁的姐姐类似于现在的留守儿童，被转业他乡的父母留在乡下的老家，名义上是陪伴爷爷奶奶。六七岁时老人去世，两个小姑娘从此相依为命。不像其他四个兄弟姐妹是在父母身边长大。可以说，母亲这一生，与她的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寥寥。最幸福的记忆，就是十八岁时有三个月的时间在父母工作的城市打工。白天已很累，晚上还要帮着家里做鞋子补衣服贴补家用。尽管如此，因为能与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她非常幸福。所以母亲不可避免地极度缺乏安全感，加之又是众多姊妹中的老二，可以说一直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我的长大是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回在村里看了电影《为奴隶的母亲》后，不知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就懂得心疼母亲了。估计是担心母亲会像电影里一样，哪一天突然不要我了。所以我一直很听母亲的话，在方圆多少里的小孩中成绩最好，让她很有面子。只要她跟父亲说哪家的孩子七八岁（总之比我小）就会帮父母干活，下田回家能吃到孩子烧好的饭菜，等等。我一定会悄悄地跟着做。暑假里我也会先把饭烧好，偶尔会炒一点菜，常常炒坏。对一个孩子来讲，着实有点难。母亲泡在盆里的衣服也会半干半净地洗好晒好。母亲干完农活回来，有时会表扬我，有时不会，我总是想做到最好，让她高兴。我在上大学之前又或者是在工作了很久以后，都一直是个很自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的缘故。

　　我们身边的有些人，遇事就慌，沟通靠吼，他多半是在不安定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因为父母教给他的处人遇事的方式就是吵架；也有的人，结了婚总是离婚，或者迟迟不婚，把父母急得要死，但是症结可能正是因为父母始终在干预他的生活，导致他一直不能长大，或者说不肯长大到能够独立支撑家庭这个门面。而母亲太强势的那种家庭，如果不幸粗暴又没有文化，那么这家的儿子或者极懦弱，或者极暴躁，很不会控制情绪，常常把周遭的空气弄得很紧张。

　　我们的很多奇葩举动，深究下来，可能都与心有关。正如林徽因所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这个伤口不轻易对人显露，而自己也不敢轻易碰触，总希望掩藏在最深的角落，让岁月的青苔覆盖，不见阳光，不经雨露，以为这样，有一天，伤口会随着时光淡去。也许真的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