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小区一角，常有摆开车马炮，隔着楚河汉界厮杀一番的棋摊。有空时，我喜欢凑个热闹围观。

　　朱方路拐进农贸市场的路口，有一个报摊，晴好的天气总围着不少人，买报看报的不多，多是在看下棋。下棋的基本是两张不变的面孔：一位瘦削的中年汉子和一位同样瘦削的老者。中年汉子是报摊的主人，但日常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卖报上，从不吆喝，也不在意路人随意翻阅报纸，即便有人买报了，除非需要找零钱，否则他总是专注于棋盘。他不是本地人，说着我辨别不出地域的乡音，脸上始终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一次，和他对弈的是一个陌生面孔——一位微胖的老者。下至中盘，老者的棋已占绝对优势，只要用“车”破“士”叫将，老者就赢了。这时，或许受到观棋者七嘴八舌的影响，老者走了一步缓招，让中年汉子喘过气来，最后竟咸鱼翻身，绝地逢生，赢了这盘棋。观棋者叽叽喳喳时，老者微现愠色，输棋后更是一脸怒气，起身拂袖而去。刚走几步，又突然掉头，把放在方凳上的棋盘猛力掀翻，才骂骂咧咧疾步走了。旁观者无不愕然，只那中年汉子依旧一副恬然的微笑，弯腰把棋子一个个拾起来。

　　十多年前刚住到镇江时，牌湾的十字路口有块供市民休闲的草坪，植有雪松、香樟等。一位七旬老人“占据”了这一溜树下的地盘，摆了十多副棋盘，有象棋和围棋，想下棋的，只要付少许费用就行，老人免费提供开水。后来草坪改建，老人把棋摊移到狮子山对面的马路边。每次去，依然座无虚席，看棋的也很多。我爱到这儿来，每次来准能看到许多不同的对局。这样消磨半天时间，倒也悠闲充实。

　　旧时棋盘上，一般都刻有这样两句话：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下棋需要凝神静气，心无旁骛。观棋者在旁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对对弈双方都是干扰。但我看过几个棋摊，看棋的各抒己见、甚至为此争执不休，对阵的双方也是从头到尾说个不停。其中有这样一对，对局的中年汉子和老者不仅对别人的喋喋不休毫不在意，自己也说个不停，常用刺激性的语言“挑逗”和干扰对方。中年汉子的棋力虽然在老者之下，但嘴功却在老者之上，时常用嘴功搅乱老者思维，侥幸赢一盘两盘。另一对更是“奇葩”。其中一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口本地话，穿着银行职员的工作服。此君总是带着自鸣得意的神情，每走一步棋，都要向对手自夸如何高明，对手只能招架，还总是环顾四周，喜形于色。因为话多，嘴角都带着白沫子。对手虽不似石佛，倒也很沉稳，一言不发，埋首于棋盘。那天我看了他们三局棋，中年人只2：1小胜。

　　至于观棋而为一方出谋划策、甚至急不可耐替人动手走棋的，除非是对弈双方的熟人，否则就会招来白眼。我亲眼看过这样一幕：某观棋者因多嘴多舌被大声呵斥而尴尬着无声无息了。

　　看棋，看下棋的人，看看下棋的人，其实是看人生百态，看市井风情，看一段缓慢而悠闲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