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上了大学,我才知道,原来民国时期还有一个被朋友戏称之为“两脚书橱”的大家“陈寅恪”,当然,此两脚书橱非彼两脚书橱,他可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胸中还有万卷诗书,恰似一只会走路的书橱。更妙的是,他家三代名人,爷爷陈宝箴、父亲陈三立,再加上他,好一个书香世家。
那时候,甫闻大名,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不可或缺。脑海中也生出了一个可笑的想法,实实在在地读一书橱的书会是什么样?
为了实践这个想法,买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书橱成了我的追求。那时候,家里其实很小,东西其实很挤,可我还是拖着妈妈跑市场,高低抬了一个样式古朴、扁平小巧的书橱回来,委委屈屈地塞在床边。买了书橱,恍然发现一书橱的书竟让人有高山仰止的味道。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书橱却是大肚能容,容家中所有图书。
我将自己买的课外书,甚至自己上学以来的课本,但凡尚存于世的均塞了进去,又跑新华书店,甚至旧书摊买了一大堆的书,整个书橱还是显得空空荡荡,果然书橱难当。既然书买不够,那就借吧,为了向偶像靠拢,虽没有头悬梁,锥刺骨,却也扎扎实实泡图书馆,在一个个书橱之间穿梭,读一本便在家中的书橱做一个记号。
大学的时间太短,转眼之间便踏入了社会,手中余钱多了,可买的书也多了,书橱终于充实了起来,有了一个书橱应有的模样。或许真是书非借不能读也,书多了,读书的情绪也淡了,总想着不忙不忙,明日可以慢慢读,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书橱渐渐地被冷落,每每搬家,因为嫌重,书便丢失一部分,到最后,书橱里装的,已然多出不少零碎的装饰品,而我的书橱梦,也渐渐破碎。
时光荏苒,侄子忽成行,某日,听父亲在教其中一个读《三字经》,一激灵,恍若又回到当初大学的时候。巴巴地跑过去,听他用清脆的童音一句一句地居然背了大半本书,幸福得几乎眩晕,原来教育要从幼时开始。从小时候开始读书,这一书橱的书背下来,想来是不难的,好歹时间长。陈家可不是这样?陈三立和陈寅恪想必都是背过三字经的。看来培养出个两脚书橱的愿望,只能落在宝贝侄儿身上了。
自从背了三字经,宝贝侄儿的胆气都壮了不少,每每有客人来,小小的人儿往屋中间一站,背着两只手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背,抑扬顿挫,颇有几分小学究的味道,往往引得一屋子人猛夸小神童。兴奋之余,我跑书店买了《千字文》、《幼学琼林》,准备再接再厉,虽则自己也不太读得懂,却期望着他能囫囵吞枣全背下来。我的书橱,终于又回归成书橱。而我的读书梦,开始在他的身上延续。
这边《三字经》还没背完全,妈妈又开始教他背唐诗,这不,背得正起劲呢:“红豆生南国,春来发手机。”我一激灵,揪过他来,急忙纠正:“宝贝儿,是发几枝,不是发手机。”宝贝点点头,如同一个老学究重新开始背:“红豆生南国,春来发手机。”急了,这绝对是故意的,抽出尺子就要往他手上抽,小小人儿机灵得紧,立马大哭:“发几枝是什么东西,我不要,我要发手机,我要玩你的新手机。”刚刚离开的妈妈立马跑回来:“你又欺负宝贝了,快,把手机给他。”得!
算了算了,若是人人都可以当两脚书橱,那两脚书橱岂非太不值钱了?书橱装不了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