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网讯“小燕子，今天开心不？”“有没有吃过饭啊？”……在扬中市滨江新城勤丰居家养老护理中心，一位60多岁、打扮得干干净净的阿姨拉着一位年约40岁，看起来有点智力障碍的女子的手，不停地嘘寒问暖。

“你放心吧，小燕子在这儿挺好的，大家都很喜欢她。”护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安慰那位年长的阿姨。“拜托你们了，一定好好照顾她。”阿姨把脸转向工作人员，眼光中是满满的请求。

这一幕在护理中心寻常却又不寻常。这是一对特殊的母女，没有血缘却情浓于水，没有老有所养的期盼和回报，只有纯洁的坚守和付出；这是一个残缺的家庭，本应子孙绕膝安享晚年的年近古稀老人却要抚养一个近40岁的脑瘫养女；这又是一个令人羡慕和尊重的家庭，一个充满温馨、真情和大爱的家庭。

一句玩笑

带来一段母女缘分

对于67岁的许爱红来说，这个月是如此的难熬：她精心照顾了40年的女儿，如今被她亲手送到了居家养老护理中心。从身体上来说，似乎轻松了一些，可是心中的那份牵挂，却变得更加沉重。于是，只要有空，她就会来看看她心爱的小燕子。

眼前的许爱红，依然带着上海女子的精致，一条黑色的直筒裙上面是一件同样色系的开衫，开衫袖口和下摆处的紫色绣花一下子让整个人都明亮起来，鼻梁上的暗红色边框眼镜又为她增加了点知性气息。

脱下眼镜，擦拭了一下眼角，许爱红讲述了她和小燕子不一样的母女缘分。

1966年，刚刚18岁的许爱红从很多人眼中的“花花世界”——上海支边到新疆农八师150团。之后，她又认识了来自扬中的知青陈履荣，两个年轻人相知相恋，随后又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1976年的一天，许爱红和丈夫陈履荣到同在新疆的扬中老乡家里去玩。当时老乡家里刚添了个女儿。许爱红说，第一眼看到这个白白胖胖、有一双大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就特别喜欢，抱在手中逗个不停。

“看你这么喜欢孩子，要不然这个孩子就给你吧！”

“好啊！”

这本是一段玩笑般的对话，可是老乡却当了真。原来，在这个小女孩出生前，老乡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再加之本身家庭条件也不好，家中负担的确非常沉重。就这样，许爱红和小燕子结下了母女缘分。

一场重病

击碎一个幸福家庭

“说实话，收养这个孩子，家中父母是反对的。”许爱红说，当时她和爱人虽然结婚一段时间之后还没有孩子，但是双方父母都认为，新疆的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都不是太好，回到上海调养一段时间，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实在没有必要收养这个孩子。“我当时一个原因是自己喜欢这个孩子，另一个原因是看老乡家也实在困难。”

不久，知青返城，许爱红和爱人一起回到了扬中，有了新的工作，在忙忙碌碌中，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此时，独生子女政策也开始实行，许爱红也就放弃了自己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

1981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击溃了许爱红原本幸福的家庭。7月的一天，小燕子突发高烧，并且出现了昏厥的现象，被县人民医院确诊为乙型脑炎。

许爱红夫妇心急如焚地抱起昏迷不醒的孩子，赶往上海向父母求援。在上海华山医院，专家证实了县医院的诊断，并且告诉他们，即使保住性命，孩子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父母担心许爱红太过操劳，劝她放弃，赶快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冲突最激烈的时候，父母把我赶出了家门。”说起那段往事，许爱红哽咽了。

她不相信可怕的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可爱的小燕子身上，便在上海租了一间小屋，每天顶着酷暑烈日，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燕子走遍了上海各大医院。三个月后，小燕子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但四肢僵硬，大小便失禁，口不能言，头不能抬，成了一名脑瘫孩子。

一个选择

开始一段艰难人生

面对同事、亲朋和家人让她放弃治疗、再生一个孩子的好言相劝甚至恳求，许爱红的心无比酸涩。

“有时我也不是没有放弃的念头，但是又不忍心已被病魔折磨的小燕子再雪上加霜，承受被抛弃的命运。”许爱红说，似乎有一份缘，注定了小燕子和她的无法分离，注定了小燕子会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于是，许爱红将同事的善意相劝和老母亲的殷殷希望一起埋藏于心底，选择了抚养、照顾小燕子的漫漫长路。

护理小燕子的繁琐和艰辛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每天许爱红都要给四肢瘫痪的燕子穿衣、脱衣、洗脸、洗脚。一日三餐一勺一勺喂她吃饭、吃药。燕子大小便失禁，她不时要给燕子更换衣裤，擦洗身子。为了防止燕子的肌肉萎缩，她和丈夫自学按摩，每天轮流为小燕子按摩多次。为了使小燕子久卧不生褥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抱着燕子活动一下身体，晚上睡觉时，还得把燕子夹在她和丈夫中间，让燕子的两条腿分别搁到他们的脚上，并定时翻身……如此，她每夜只能迷迷糊糊地睡上四五个小时。为了训练小燕子的智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她一有空就和小燕子“聊天”。对燕子的治疗，也从未停止。她请了中医院的医师长期为燕子推拿针灸，四处搜集治病信息，寻遍偏方名医，只要家中有一点存款，她就带着小燕子去南京、上海、北京等城市的医院。

一个信念

守护一份淳朴善念

除了是一个尽责的妈妈，许爱红同样也是一个好强的女人。“我那时做的是会计工作，可以说是从头学起，需要不停地考各种证，工作上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夜深人静时，往往也是她最脆弱的时候。“神经高度紧绷，最崩溃的时候甚至想过抱着这个孩子‘同归于尽’。”但是，在深藏内心的坚定信念的支撑之下，几十年日复一日的辛劳，终究从指间流淌而过。而在抚养小燕子的过程中，许爱红变得更加坚韧，她又先后收养了流浪小女孩萍萍以及高中毕业之后投靠她的小燕子的大姐芳芳。

“说实话，收养那两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因为她们当时所处的困境，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也希望小燕子以后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毕竟，我们一天天变老，而小燕子的路还很长。”但是，一旦成为家人，许爱红又怎忍心让另外两个女儿承受太多？

2000年左右，许爱红已经50出头，照顾小燕子越发力不从心，正在此时，她上海的一个长辈去世，给她留下了一套房子。“那时候，我觉得需要请个保姆了，但是家中经济条件、住房条件都不允许，考虑了一下，我把上海的房子卖了，在爱人的老家油坊镇中滩村盖了一栋小楼，这样我还能留出一点钱来支付保姆费和小燕子的医疗费用。”

“最遗憾的是，在这几十年里，我没有回上海与父母过上一次团圆年。”说起已不在人世的父母，许爱红再次哽咽。为了支付小燕子的医药费、生活费和不断增加的保姆费，许爱红在退休之后依然打过工、开过店、推销酒水、开棋牌室……而几十年的劳累，让许爱红的爱人陈履荣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

“保姆费用越来越高，爱人身体又不好，我一个人也弄不动她了……”对于将心爱的小燕子送到护理中心，许爱红有着难以掩饰的自责。“我现在还经营着一家棋牌室，为了小燕子，我还要继续做下去。”（京江晚报记者 朱秋霞）摄影 朱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