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庭和社会沉重的话题——

失能老人，在生命的暮霭中寻求生存空间

资料图

        金山网讯 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称为“失能老人”。按照国际通行标准分析，吃饭、穿衣、上下床、上厕所、室内走动、洗澡6项指标，一到两项做不了的，定义为“轻度失能”，三到四项做不了的定义为“中度失能”，五到六项做不了的定义为“重度失能”。

        据中国老龄办发布的《2010年度中国老龄事业发展统计公报》称，截至2010年底，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1.7765亿，占总人口比重的13.26%。同时，中国城乡部分失能和完全失能老年人约3300万，占总体老年人口的19.0%，到2015年，即“十二五”期末，中国部分失能和完全失能老年人将达4000万人。

        连日来，记者来到我市养老院和一些普通住户家，通过走访，了解这些“失能老人”目前的生活状态，他们的养老，也已成为家庭无法避免的问题。本报记者 杨泠

        她年届八十

        日夜专职照顾患癌老伴

        80岁，原本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时候，可是，已经耄耋之年的陈奶奶，却依然承担着每日服侍患癌老伴的工作。

        陈奶奶的老伴冯爷爷在8年前被查出患有肝癌。2005年至今，8年的时间，冯爷爷先后经历了十几次手术，一开始，治疗效果还算理想，子女的孝顺加上他本人良好的心态，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去年12月，冯爷爷的病情开始恶化，也越来越瘦，陈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尝试买各种营养品给老伴滋补，女儿也想方设法给父亲买一些他想吃的食品，可往往跑了很远才买到的东西，放到床头了，人却没了胃口。

        长期病痛的折磨，使得冯爷爷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就连大小便都必须由陈奶奶抱上抱下。每天晚上，陈奶奶都不敢睡太沉，只要身侧的人一有动静，她就立刻爬起来，查看情况。

        由于药物反应，冯爷爷每天都会大便五六次，而每次大便之后，陈奶奶都会坚持用热水为他擦拭身体，之后还细心地涂上润体乳，防止皮肤干燥。在陈奶奶的精心护理下，长期卧床的冯爷爷身上没有一处褥疮。

        陈奶奶坚持亲力亲为，女儿都明白，虽然不说，但一直看在眼中，在一篇日记中，女儿这样记录下自己的心情：“身患肝癌的老爸由于服用靶向治疗药物，导致肠道功能失常，由于他的高度自爱和老妈不离左右的陪伴，卧床大半年来从未因失禁而污染床铺，晚上伺候他洗漱后见其假寐，我便让老妈去另一个房间休息，自己在客厅看书，忽听卧室有声响，赶到时，看见连翻身都困难的老爸已奋力下床，颓然坐在了便桶上，一脸无奈与歉意。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他为何希望身边时刻有人，为何宁可一天若干次让人抱上便桶也不肯使用尿不湿；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八旬老妈的爱与坚守；这一刻，我很内疚。”

        她为母亲辞去工作

        20年来始终伺候床前

        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但这句话在市民梁年的身上并不适用，自从1993年起，她就辞职在家，当起了老母亲的“全职保姆”，即使自己曾身患重病，也没有放弃对母亲的照顾，每天蹬车30分钟，去伴随身侧，毫无怨言。

        记者来到梁年母亲家中时，梁年正在清洗刚换下的衣物。她说，母亲已91岁高龄，1992年骨折被查出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症，有一次仅仅因为伸了个懒腰，就导致腰部骨折，如果没有人照看，很容易出事情。那时的梁年是一家国有企业的部门经理，工资待遇很好，家里人当时也准备请保姆，但是孝顺的她却不放心，坚持要自己照顾。于是便立刻辞去工作，担起了照顾母亲的重任。

        当时梁年家住京口闸，和住在大市口的母亲相隔好几公里，无论盛夏酷暑还是腊月寒冬，梁年都始终如一地细心照料着母亲。每天早晨四五点起床，根据季节的不同，为母亲煮上绿豆粥、小米粥、五谷杂粮粥等不同种类的粥品，然后骑车半小时将粥带给床榻上的母亲，一口口亲手喂送，洗澡、洗衣服、去医院拿药，梁年一个人默默担了下来。

        由于长期卧床，老母亲的脾气渐渐暴躁起来，稍有不如意就大发雷霆，有时候，尖锐的言语也会让梁年委屈不已，悄悄流泪，但背地里擦干眼泪后，她依然会给母亲讲一些外面的见闻，安抚她的情绪。

        2009年，梁年突然感觉身体不适，经医院检查后，发现自己得了淋巴结核，需要马上开刀治疗。住院期间，梁年虽然人在医院，可内心依然牵挂着躺在床上的老母亲，在开完刀后的第二个月，梁年就又回到母亲病榻前。“代班”的大姐看到妹妹还没休息好就又“上岗”了，有些舍不得，劝她回去好好养病，可梁年却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梁年，也已年近六旬，很多时候，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可她却说：“百善孝为先，既然身为人子，就应该尽到赡养母亲的义务，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他们再累再苦依然坚守

        照顾“失能老人”就像哄小孩

        “哪个啊？”当房间门被敲响，原先还安静躺在床上的王大爷猛地坐起来，眼神中充满警惕。

        “是我，小柯，来跟你谈竞选流程的。”工作人员柯敏答。

        从透明玻璃中看见熟人，王大爷才不太情愿地将门打开，脸上表情依然不太好看。

        “刚不是谈过了吗？”他站在床边嘟囔着。

        “哎呀，刚给忘了，你再说一遍吧。”柯敏一边笑着，一边把赖在房间里不肯出门的王大爷扶出来坐坐。

        类似这样“哄孩子”似的对话，九久老年康复中心里的工作人员每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据经理刘彤介绍，该中心住着58位老人，他们之中，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占了绝大部分，也有不少记忆严重退化，在语言能力、理解能力、运动能力、辨认日常用品等能力上都有一定的障碍，往往是前一分钟讲的话，转身就忘记了，或者做出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挨着老王的房间，还有几间居室，走近看，不是门把手的位置空出两个洞，就是电源插头被加了盖子，“因为没有办法与他们正常交流，所以到现在都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坏的。”柯敏说。

        还有些“失能老人”的脾气比较狂躁，稍不如意就容易爆发。

        有一次，刘大爷的室友有些伤风，在解手时没忍住，连咳了几声，谁料他竟一下冲过去，将对方的尿壶夺过来，扔出去老远。在自己要“方便”时，他会将痰盂放到床上，人蹲坐在上面，要是护工看见劝上几句，他就会捡起排泄物，随处乱扔，发泄情绪。

        给老人们洗澡也是每天必做的一项“庞大工程”，每1个老人需要至少3名护工合力陪护才能进行——两个人扶着，1个人擦肥皂，遇上瘫痪或者体重比较重的老人，会花费更多人力和时间。

        刘彤说：“这些老人的子女要么工作缠身，要么自己年龄也大了，没有更多精力长时间陪护，也有家庭条件好的一下子给老人请了三四个保姆，但由于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医护培训，没有办法达到‘失能老人’和‘失智老人’的护理要求，或者因为保姆隔三差五请假、动不动就撂担子走人，子女才会将老人们送过来，很多时候，他们也很无奈。”

        面临难题

全职保姆难找，护理费用高

“失能家庭”倍感压力

        镇江市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提供的数据表明，截至2012年底，我市60岁以上老年户籍有565129人，占我市总人口比例的20.8%。我市社会老龄化高于全省平均水平，并且以每年4%的速度增长。老人的照料问题成了许多家庭，尤其是失能、失智老人家庭无法避免的问题。

        在上班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很多人会想到请保姆。昨天，记者电话咨询了我市多家家政公司。一开始，这几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均表示有护理服务项目，当记者表明需要看管和护理的是一名上了岁数的“失能老人”，吃饭、喝水、上厕所等均需要帮忙时，对方立刻给出了“不愿接受”的态度。

        一家家政公司工作人员透露：“公司现在虽然也有24小时全天陪护的服务，但往往针对半失能或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失能老人’由于没有自理能力，所有事全要由保姆去做，劳动强度比普通保姆大得多，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愿意做，就算有人愿意，价格也不菲，除了管吃、管睡之外，月工资最少也得3000元。”

        夏女士的母亲瘫痪在床已有大半年了，谈起母亲的照料问题，她也是一肚子苦水：“家里24小时都离不开人，我也曾在本地网上发过不少寻求照顾‘失能老人’的帖子，但根本没人应征，好不容易请了两个钟点工轮流照顾，可两个月不到，都辞职了，而愿意接受全瘫老人，环境又好的养老院价格最少也得2600元一个月，我每个月的收入3000元不到，这样下去，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现今，保姆难找、护理费用高等问题是摆在“失能老人”家庭面前的一道难题，收入和照料费用的失衡也使家庭成员感到无奈，夏女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医疗保障制度能够考虑为“失能老人”特辟规定，也希望能够设立专门为“失能老人”和“失智老人”设置相关机构，让他们能够切实在晚年的病痛中寻求一丝慰藉。

        政策可期

为减轻家庭负担，我市正规划养老服务建设

“失能老人”养老，任重而道远

        除了有人照顾的老人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失能老人”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镇江市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陈正革介绍，为了减轻家庭对老年人的养老服务负担，近年来，我市养老服务建设也有所规划。

        镇江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在2012年8月16日印发的《关于加快构建我市社会养老服务体系的实施意见》中，对我市养老服务有了很多具体的要求。比如，要按省定AA级及以上标准加快建设城乡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为老年人提供日间照料以及助餐、助洁、助浴、助医、助行、助购等走出家门的社区服务和送上门的居家服务，同时兼顾老年人文化娱乐、学习教育、体育健身、精神关爱、社会参与、权益维护等需求服务。

        《意见》规定，2015年前，市本级新建一所300张以上床位的公办老年公寓，各辖市区要确保公办养老机构床位数达到150张以上，并优先满足失能和半失能老人的寄养需求。从优化养老床位结构、提高护理床位数量和优先保障失能、半失能老人养老服务需求的实际出发，大力支持社会力量兴办护理型养老服务机构，同时，积极引导已建民办养老服务机构从公寓型向护理型转变。

        根据国家关于“新建小区要统筹规划，将养老服务设施建设纳入公建配套实施方案”的要求和国家住建部、发改委《社区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建设标准》，今后，社区必须配置相应的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居家养老服务中心）。

        保姆难请、费用过高、社会保障体系不完善等问题，使“失能老人”的赡养问题严峻地放在我们面前，但我们相信，政府的努力无疑为“失能老人”带来了福音。从目前情况来看，有的措施正在进行，有的仍在落实之中，想要彻底解决“失能老人”的照料问题，仍然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