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基地工作人员在田间劳作

　　　　这几年，随着食品问题不断被披露出来，人们开始对自己每天入口的东西缺乏自信，爱琢磨食品里会不会有各种添加剂，及添加剂后对应着什么样的化学元素周期表。关注餐桌上的健康，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不少基于环保理念，绿色生态的粮食和蔬菜被摆上餐桌。这些产品，我们往往只能看到它们的“今生”：在显著位置的标签或者是和一般同类食品外形色泽上的差异；至于它们的“前世”，标签里可能也会透露点信息，至多就是生长条件生产时间，对于它们几个月甚至超过一年的默默生长，这样的标签太过潦草，也难让人洞明它们冠以绿色生态的理由，借着体验的机会，我也客串了回生态蔬菜基地的田间管理者，见证这些生态蔬菜在上餐桌前的成长。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江苏润清生态科技有限公司蔬菜基地在江心洲五套村，交通不便，和公司负责人商量能否提前一天，在基地住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四五点就可以和农户一起，采摘当天送到超市的蔬菜，得到答复是公司工作人员晚上都不在基地住，基地晚上留宿不现实，只好回转念头，想着“明日请早”，默默地将手机闹钟调到6点55分，可惜天公不作美，约的朋友临时有事，8点多才接上我，到渡口只能等9点的汽渡。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长期夜班的我这个点通常还在睡觉，车窗外的阳光明晃晃，让我很不适应，而更多的不快是因为时间的白白流逝。

        下了汽渡，车在狭窄的乡道上绕了几个弯，看到一个端端正正的牌子，标示了此行的目的地，车往前行，豁然开朗，视线所及是高高低低成片的大块绿色，高的是玉米，低一点的是葡萄架，各种豆类的架子，再低一点是山芋和辣椒，几乎贴着地的是南瓜，在大片的绿色中跳跃着浅黄、深紫、淡紫、大红、大黄，那是果实和花儿。

        田园风光虽好，但我不禁有了疑问，怎么看不见人？

        摘菜未得便田间理荒秽

        在一片绿色中间，是两排蓝白的简易房子，这种临时性质的房子我们在城区建设工地可以经常看到，房子简单了点，但门楣上还都贴着铭牌：食堂、办公室、财会室……

        基地负责人陈立辉、刘威把我迎进办公室，连连说：“快进屋凉快凉快。”我掏出采访本，老陈开始简单介绍情况：这个蔬菜基地有300亩，日常田间管理有三四十人，都是本村村民，家都在附近，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我打断他的话头，问道：那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刚刚我途经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人？老陈听到我的问话，有点惊讶，他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手表，说：“都快9点半了，工人都下班了。”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有没有搞错”，我重复了问题，老陈笑了，“最近持续高温，而且对蔬菜生产来说也是一个淡季，工人都是赶早凉，早上4点半到5点间来上班，采摘当天供应超市的蔬菜，7点半后做些简单的日常护理。现在都是机械化规模化种植了，人没以前那么辛苦。昨天虽然下了场透雨降了温，这个天气还有摄氏三十五六度，地头温度更高，工人基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出了问题我可承担不起哦。”

        “一天工作不到5个小时？工资怎么算？”

        “还是按一天的工算啊，一个工女的六七十块，男的七八十块。”

        工人下班了，体验岂不是要落空？我执意要到田里去，最好去大棚，感受一下高温天基地工人的劳作。老陈用一种不思议的眼光看着说：“大棚温度六七十度，我们都不去，你个城里人吃得消么？如果实在要去，我让小刘陪你，就在田间处理下杂草。”

        我整整特地为此行换上的户外行头，吸了口气，也打起小鼓：田间劳作，吃得消么？

        盛夏的果实 寂寞的香气

        我出生在苏北一个农场，父母也是农垦职工，虽然不从事农业生产，但家里也有一亩二分地种菜，虽然劳动强度远不如种庄稼，但一年四季平地、翻土、播种、浇水、施肥、除草、松土、捉虫、收获也很不轻松，家里农具锹、锄、钯、水桶、粪桶也是一应俱全。到了夏天有时一天要浇两次水，父亲从河里挑出两桶水，扁担在肩膀上吱吱叫，小河到田头不到50米，途中还要换次肩，给全部菜地浇上一遍要挑个七八趟水。几岁的我也在田间帮着浇水，但也是游戏性质，其实也不能减少大人劳作的辛苦。

        往事如昨，弹指一挥，我又站在田头，重被绿意包围，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为接下来要进行的劳作捏了一把汗。刘威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说：“现在其实都是规模化生产，机械化程度很高，田间管理者和以前相比轻松多了。”一路南行，发现路边的一块块地都有滴灌，工作人员只要一按按钮，就可以给指定地块浇水，虽然十几天持续高温，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些生态蔬菜可能被热着了，但从来没渴着。这样看来，我幼时想起来压力山大的挑水浇水工作，就是按个按钮，再看看手表控制下时间的事，以前一两个小时的辛勤劳作，现在动动手指，几分钟就搞掂了。

        我体验就是来吃苦的，这样按电钮这种太有高科技含量的事好像不适合，继续向田间深入。远远的，竟然有一个人出现在视线里，刘威大声打招呼：“老姚，还在忙着呐。”老姚叫姚克章，六十多岁了，是农业专家，在五套村当了多年的生产队长，现在被基地聘请过来，承包了50亩地。在他的团队，他和他的老伙伴们有自己的作息，和基地其他员工并不一致。

        在老姚的地块，果然看到劳作的身影，以大片作物为背景，可以看到远远蹲着或走着的晃动的人影。一个地块，一亩地，一个人。老姚看看我：给山芋什么理苗就算了，你还是处理下田间杂草吧。他走到一个地块，扯开了嗓子：老吴，出来一下。地下蹲着的一个 人影站了出来，向我们走来。她叫吴翠凤，61岁，盐城人嫁到五套村，长期的劳作让她看上去很健康，老姚让她带着我一起劳作，我和她打招呼说我也出生在苏北，她哈哈大笑：“我们还是老乡呢。”她怕我老蹲着吃不消，给我递上一把锄头，清理田间杂草，还特地关照我：“处理下路中间的就好，田里的不能用锄头，你又分不清，不要铲了苗。铲了苗我还要负责哦。”我弯下腰去轻轻铲着路上的杂草，她在边上指点：“这是马齿苋，这是野苋菜”。

        我跟着她慢慢向前，路两边架子上是豇豆，刚刚开了淡紫色的花，之前架子上长的是黄瓜，还可以看到枯藤上老去的明黄的瓜。

        用锄头除草明显有照顾性质，而且效率实在一般，我丢下锄头，也学着老吴的样子，蹲下去直接拔草。前一天下了场透雨，土地松软，杂草轻轻一拎就连根而起，而且没有锄头的尾大不掉，也不怕误伤了，我的手也伸进两边的田里，虽然效率不高，也有个正经农民的样子。

        一个大棚一亩地，夏天没装塑料大棚，只是披了层防虫网，正好遮阴。一亩地，宽十几米，长六十多米，这个六十多米的距离，冲刺一下，顶多和博尔特跑个百米的时间差不多，10秒不到，但蹲下身来，手上东一下西一下，总感觉60米真是很漫长，虽然有久违的泥土的芬芳，田间果实和花朵甜丝丝的气息，感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衣服的声响和断续的虫鸣。

        汗水不停往下淌，我不由开始盘算，我多少也为这些生态蔬菜作了贡献？

        科技现代化解放生产力

        “你的观念完全落伍了。”润清生态公司总经理郑楠对我说，“现代农业了，虽然也还有面朝黄土背朝天，但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规模化机械化生产解放了大部分生产力，现在的田间劳作真是大大减轻了。”

        润清生态公司在江心洲的蔬菜基地有300亩，除了老姚带的七八个人，公司还雇了三十多人，基本都是土地流转后附近的村民，都是五六十岁，没有年轻人，平时的工作也就是摘摘菜，处理下杂草等基本的维护。以前的重活，翻田——现在每季收获期后，机械直接下田，让地表的植物全部打烂深翻入田；施肥——用的是自己用豆渣加工的肥料，在翻田后直接布在田里。

        防虫主要靠物理，一般的地块都有防虫网，葡萄架下可以看到成群的鹅，粪便入田，还帮着除虫除草。在田头还有实验室，每周对出品的蔬菜进行检测。

        郑楠介绍：“目前虽然是淡季，但每天还是往市区四个超市发1500斤当天采摘的蔬菜，旺季时每天要发两三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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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从小也接触过农业，深知农民的辛苦，这次报社要求体验基层劳动者生活，我当时就有了想法，要去就去苦点的地方，当回农民，也不需要太多的技能，干得太差也不至于给别人添乱，吃点苦、流点汗，多少也能帮上点小忙，为菜篮子作些微的贡献，而且对于生态农业，早就想去看一看，了解下现代农业的发展。

　　现代科技，生态理念。这是我的第一观感，随着各项技术的进步，农村生产力得到了很大的解放，技术含量上来了，干活也轻松得多。有进步变化的，也有一成不变的，生态理念说起来也是新名词，其实就是和以前一样，不用农药不用化肥，再说白了，就是在种植时就想到这菜是自己吃的，中午就上自家餐桌的。

　　农民收入的确提高了。体验中认识的老姚，记者问他一天能有多少收入，他回答现在是淡季，有个大几百。我怕他弄错了，说：“大几百就接近一千了啊？”他笑了，是的，旺季还不止。他是承包大户，一般的在基地工作的是附近村民，一个月下来也有两三千，考虑到五六十岁在城里都退休的年龄段，再加上每年的土地流转费，这些村民的收入也是稳定增长了。

　　虽然现代农业的未来可期，但是却看不到当地年轻人的身影，我想肯定不完全是农村生活辛苦的原因，至少在这个现代化农业基地，活还是相对轻松，管理也是人性化的。城市吸引年轻人的，可能更多的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以提供相对充实层次丰富的精神生活，其实静下心来，守住寂寞，农村广阔天地实在是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