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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欣在缓慢行驶的火车车厢外,他需要观察车厢的运行情况。
田建荣连接两节车厢之间的风管,这是火车制动的关键。
火车停下,田建荣走向他的作业位置。 本版摄影 江勇
金山网讯 镇江东站也是一个火车站。与市民们熟悉的火车站不一样,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旅客。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只有满地的石头暴晒在中午的太阳下。发亮的铁轨一条条地排列着。它们之间甚至没有一棵像样的树来遮挡。
穿着“蓝配橙”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有时会无声地在远处走过。地面上热气蒸腾,碎石块踩上去发出干燥的“嚓嚓”声。灼热的石块铺成了一个巨大的炉子内壁,铁轨就像是炉子里的通条。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当天的最高气温是37℃。这是下午两点,站在这里,我的后背已经开始流汗。要说是37℃,在这里工作的人是不会同意的。
头顶“日光浴”,
脚下只有铁和石头
一列黑乎乎的车厢停在铁轨上,在这样的天气里,车厢就像已经和铁轨成为一体。当我向列车靠近的时候,被旁边的汪国良拦住了。他是这里的调车指导。至于什么是调车,我这个时候还不明白。
一件橘黄色的背心,一顶同色的帽子。我领到这两样装备,汪国良又检查了一遍:“扣子必须扣起来,背包斜背。”行走在火车这种移动的大铁块旁边,飘起的衣角是一种安全隐患。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在车厢前方,蓝色的内燃机车也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登上火车头的扶梯台阶几乎是笔直的。当我的手握住扶手的时候,金属蓄积的热量让我把手缩了回来。“这样的天气,60℃左右吧,深色车厢的温度更高一些,长期暴晒的铁轨温度又更高,所以我们作业的时候都是戴手套的。”汪国良说。
火车的驾驶室没有想象的宽敞,目测下来,比一张办公桌大不了多少。我、汪国良、两位驾驶员,4个人,驾驶室已经很拥挤,移动需要侧身通过。车顶的空调出口冒着一丝冷气,却解不了这狭小空间的热气。在车头的下方,巨大的设备正在运转。它带来的热浪让空调的效果只局限在正下方狭小的一线空间。
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正、副司机正在核对一组数字。“四拐四幺拐”“5节重车”“最高时速50公里”……这些数字被两个人重复报出,并输入驾驶台上的设备。“必须保证绝对正确,错一个就是事故。”副司机说。而我也知道了这列火车的编号:47417。它将带着满满5节车厢的电煤前往7.8公里外的上隍货场。
7.8公里?火车?那不是转眼就到?司机给出的运行时间是20分钟。要知道,20分钟,动车组都能开到南京了。“我们要走的是镇瑞线,就是镇江人常说的镇大铁路,线路条件不好,这7.8公里的路上,有人看守的岔口就有6个,为了安全,速度不可能快。”汪国良在旁边向我解释。
14点45分,车身一阵震动,编号47417的火车开始在铁轨上滑行。
车厢和阳光之间,
连风也是热的
列车开始行驶,一个蓝色工作服身影出现在车头后方的门外。隔着玻璃,可以看到这个穿着长衣长裤的人的侧面。黝黑的皮肤上,汗水正从帽子里往外流,脸颊上已经是湿乎乎的一片。
意外的是,已经开动的列车只开行了短短的一段就停下了。这时,窗外的人也消失了。这时,汪国良才同意我打开车门,走到外面狭窄的过道上。火车头散发的热量,潮湿的后背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到。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站在这里?
“蓝衣服”已经“嚓嚓”地走在铁轨边的碎石上。而另一个同样装束的人出现在了列车的另一头。他们在检查每一节车厢的连接位置。“刚才是在‘试风’。”汪国良说。试风?又是一个专业名词。汪国良解释说,火车是靠压缩空气制动的,每节车厢之间都有风管连接,如果连接不好,问题就可想而知了。“你刚才只看到一个人,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在火车运行的时候一直‘挂’在火车后部车厢的外面。他们一起观察列车的运行情况。”烈日下,行驶的车厢外面,那是什么感觉,我是想不出来的。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干这个活。”程欣是这趟列车的连结员,也就是之前一直在列车后部的另一位“蓝衣服”。直到检查完了所有的环节,他才和调车长田建荣出现在列车的驾驶室。狭小的空间更拥挤了。尽管已经干这行超过20年,程欣觉得今年夏天的温度尤其高。别看37℃的气温跟之前的几天相比显得并不算高,但是,深色的车厢会像土地吸收水分一样吸收太阳的热量。车厢板是热的、车厢外手握的扶梯是热的,阳光是热的,连列车开动时的风也是热的。“车厢不能靠,如果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靠上去,那就是铁板烧。”但是,对这列货车来说,田建荣和程欣的工作无可替代。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一方面,高科技的列车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另一方面,在笨重的货运列车旁边,人工的操作却无法被机械替代。
列车再次启动,田建荣摘下手套站在我的身边。我捏了捏他挂在腰带上黑乎乎的棉布手套,可以挤出水来。“都是汗。”汪国良替这个沉默的同事说。
“推箱子”的人,
随时听列车的召唤
什么是调车?我向田建荣提出了对他工作的疑问。他给了我一条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这与我后来查资料所得的内容几乎一字不差:“机车车辆有目的的移动。”对我来说,这跟没有解释一样。“玩过一种叫推箱子的游戏吗?我们干的工作和推箱子差不多。”程欣解释。于是我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配合火车头推动车厢的人。行业特点包括室外作业和高空作业。
穿过玉米地、跨过公路、减速转弯,47417次一路鸣笛,颠簸摇晃着缓慢前进。从高高的窗户看出去,并没有什么风景。20分钟之后,列车在成片的碎石地上停下。一样的石头、一样的铁轨、一样的列车、一样的热。回到地面,我看了一眼田建荣。20分钟空调的“享受”并没有消除他脸上的汗珠。所以,连流汗也是一样的。一切就像回到了出发点。
这是上隍货场。铁路一侧堆成小山的煤块可以说明这是另一个地方——天桥下的东站没有这种货。我开始跟着田建荣和程欣绕着列车来来回回。周围满是白花花的阳光、石头和铁。这边,程欣在两节车厢之间转动一只铁“方向盘”给车厢“刹车”。前方,火车头离开了车厢,缓缓滑开。而在另一侧,田建荣断开了车厢之间的风管。
绕着列车跑了一圈,蒸腾的热气显示出了威力。田建荣钻到车厢连接处作业的时候,我一口就喝掉了一瓶矿泉水。
列车头从前方返回掉头。在另一条铁轨上,有另一组车厢在等待着它。“推箱子”的人背上汗水的痕迹越来越大。连挂车厢、检查风管、试风……程欣又握着灼热的扶梯跟着列车移动。调车长请求发车、电台里调车区长确认区间空闲、货车又一次出发……这是田建荣和程欣当天的第三次作业了。
又是20分钟左右的路程。来自上隍货场的车厢被送到东站的“货4线”。车厢里的钢材将等待其他的列车把他们送往下一站。
田建荣和程欣忙着再一次的拆分车厢。我和汪国良聊起了他们的工作。他说,这种不适合作业的高温季节,铁路的货运量却在上升。以上隍货场存放的电煤来说,那是发电厂急需的资源。“正常情况下,我们当然是‘干两头,避中间’,但是更需要看列车编组的需要。”汪国良说,任务来了,哪怕是中午12点也要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