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护士护理重症患者 张立华 摄
紧张忙碌的ICU病房 张立华 摄
耳边，除了各种监测仪器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外，只有急促的脚步声。
眼前，是排开的15张病床，床上躺着的是不能动弹的病人，床边是一串忙碌的护士身影。
身后，是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外有一双双焦虑、等待的眼睛。
我想，在这里，如果哪一刻“嘀嘀”声停止了，空气也是会凝固的。因为这里是病人和他们亲属的希望所在——ICU病房。
我进入ICU已经5分钟了。起初刺鼻的消毒水味，现在已经不怎么闻得到了，但我的思维和动作，却无法像鼻子那么快进入角色。是的，“体验百味、感受责任”，我选择的岗位是“男护士”。
还在发愣间，我的身体被人拱了一下。“说实话，你还真不怎么能帮得上忙，要不你先自己看看？”说话的是我“师傅”——谢旭辉，他成为一名男护士，已经4年了。
是啊，我什么都不会，想要体验“男护士”的艰辛，的确要从“看”开始。
身着蓝色护士服，他们在各种仪器和危重病人间来回穿梭。
记录的病情，
多的话每天几千字
病床前，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管线；监测仪上，或明或暗的指示灯在不断闪烁；输液管里，一滴滴药水正悄然落下……身着蓝色护士服的护士们在各种仪器和各个危重病人间来回穿梭。整个监护室充满紧张的空气，他们的忙碌有条不紊。
8月14日，江苏大学附属医院ICU病房的15个床位只有9个病人，身上大多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线，几乎每个人都上着呼吸机。病房里，一袭袭来往穿梭的白大褂，以及一双双专注的眼睛，无不在告诉我，这里是一个静悄悄的战场，是一个与死神较量的战场。
早上7点，男护士康恺开始再一次检查各床病人的情况，因为要交班了。在此之前的整整6个小时里，他一直保持着高度注意力，时刻注意着各种仪器的运作，除了输液、换药、随时检查输液管，还要给病人润唇、翻身、接大小便……
据ICU病房副护士长赵燕燕介绍，进入重症监护室治疗的病人，几乎都是急危重症病人，病种多，病情复杂，所以对护士的素质要求极高——不但要运用各种先进仪器对病人进行实时观察和监护，还要及时捕捉和判断病人生命体征的细微变化，从容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当然，还要对重症病人进行无微不至的生活护理。
像这样的忙碌状况，对他们来说算是比较轻松的。平常满员的时候，护士们的脚跟都落不着地，在各床间来回小跑。“最忙的时候，一天下来都喝不上一口水，去不了一次洗手间。”一边说着，康恺一边穿梭于各床位之间细心地观察、娴熟地操作。
虽然复杂的仪表、键盘、荧屏让人眼花缭乱，但身处其中的康恺却从容镇定，每检查完一张病床后，他都会拿起病床旁的本子，低头记录。凑近一看，从病人的用药、饮食情况、各种化验结果，一天的变化都在其中。“ICU病人的病情不稳定，可能短时间里就会有变化，所以常规检查与详细的病情记录在ICU特别重要。”康恺说，每个病人的病历都是厚厚一沓，遇到情况不稳，每天仅病情记录就得几千字。
戴帽子、遮口罩……进入ICU病房，必须全副武装。
洗手的次数，
每天至少要80次
进入ICU病房，是需要全副武装的。在“师傅”谢旭辉的帮助下，我用了6分钟，换鞋、穿衣、戴帽子、遮口罩……连一根头发都不能露在外面。
挑战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洗手，这是我缓过神来收到的第一个指令。对照水池旁的示意图——“医务人员七步洗手法”，我“毕恭毕敬”地开始了人生以来最复杂的一次洗手，这次洗手耗时4分30秒。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在ICU病房的十多个小时，我一共洗了19次手。
“正常来说，我们每天洗手至少80次。”我的“师傅”谢旭辉说，“只要在接触病人前、无菌操作前、接触血液和体液后、接触病人后，我们都要洗手。”
这是多么惊人的一个数字啊！在这个数字背后，我看到的是严谨的护理作风和一个护士对待病人的责任心——也许，少洗几次手，对于护士来说，并没有多大妨碍；但，对于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来说，却很可能是致命的。
“来，跟我一起帮3床翻个身，擦擦背。”谢旭辉的话终于让我摆脱“光看不练”的窘境。
走到床边，我心里有些忐忑。“应该不费事吧。”刚暗暗鼓了一把劲，我很快就傻眼了，“他的身上可插着不少管线啊！怎么下手啊？”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床位左边，试着将这位病人的右边身子向左侧翻。可还没将他身体抬起40度，我已经快撑不住了，好沉啊。咬咬牙，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病人身体已经快与床面呈70度了。“我哪还有劲帮他擦背啊！就算有，也得多出一只手啊！”在这一刻，我只能将心中的无奈化成求助的目光。
“呵呵，抬不动吧？你还没摸到门路。没事，我们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谢旭辉说，之所以ICU病房里男护士最多，是因为男护士在这里有“特殊作用”——遇到体重特别重的病人，几个女护士一起帮他翻身都困难，而有了男护士，这项护理工作就容易一些了。
说着，谢旭辉一边用一只手“接过”已经被我抬起的病人，一边麻利地用另一只手拿起湿毛巾，为这位病人擦起后背。“他们整天都躺在床上，如果不常擦，会生疮的。”谢旭辉说，因为病人没意识，就像睡着了一样，所以显得特别沉，但是做久了也就习惯了。替这位病人擦完身子后，谢旭辉发现他躺的位置不舒服，“再拿个枕头垫下边”，说话间，他抱起病人的上半身，我忙递上一个枕头……一系列护理完成，谢旭辉鼻尖渗出了汗水。
病人几乎都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绝不允许出现半点失误。
坚持的动力，
莫过于病人康复的微笑
送到ICU的病人，几乎都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绝不允许医护人员出现半点失误，一次用药，一次吸痰，一次气管插管，一次静脉穿刺……每一次都关系到病人的生存安危。只有这一次次的成功，才能让病人的生命得以延续。“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错失一条人命”。因此，这里的医护人员必须得时刻绷紧神经。
“干这个说不累是假的，累的时候真的就是站着想坐着，坐着想躺着，每天回家后，都不想再动弹一下，能够坚持下来的最大动力，莫过于看到病人康复后感激的微笑。”谢旭辉很直率地说，“ICU病房的工作特别紧张，很多病人病情会有反复，前一分钟还是正常的，下一分钟各项体征就会忽然往下‘掉’，做完常规护理后，我们每小时都要对病人的心率、血糖等几十项病情变化进行记录……由于精神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我们下班后都会出现神经性耳鸣，走出ICU，耳边依然会有检测仪器运行的‘嘀嘀’声。”
脏、累、苦……能够让他们坚持下来的最大动力，莫过于看到病人康复后感激的微笑。随着谢旭辉对病人的一次次精心护理，我起初的豪情壮志已经被渐渐磨灭了。因为我看到，他们在掌握精湛护理技能的同时，不仅要受得了累、吃得了苦，更要怀揣一颗真诚奉献的心——洗头发、剪指甲、擦拭身体、喂食、翻身、护理口腔、吸痰、接大小便……病人所有的生活护理，都是由他们完成的，测量血压、心率、脉氧等体征，记录输液量、排尿量等，每一样工作都要求细致准确。
“这些护理，我能做几样？”越想，我的心里越发毛。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只能打下手了。清洗护理器械、协助护理……虽然只是配合做辅助工作，但我的双腿却渐渐像被灌满了铅，每迈动一步，都要使上十足的力气；很快，腰也吃不消了，恨不得能立刻找个地方坐一坐。与此同时，我的紧张感依然无法消除，因为每一项工作，我都需要全面细致地考虑每一个步骤，而身旁，总是有一双盯着我的眼睛——因为只要稍有“不慎”，都是人命关天啊！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累赘。因为在这里，容不得一丝疏忽，来不得一丝懈怠，更少不了一丁点不专业，因为在ICU，几乎每天都面临生与死的挣扎，这里就是一个与死神抢夺生命的战场。
请给他们多点尊重和支持
提起男护士，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大男人去伺候人，太“娘”了。是的，伺候病人，需要女性的细腻、耐心，这可是普通男人做不来的工作。但男护士与女护士相比，他们体力好、耐力好，面对突发事件，能够比女性更加沉着、冷静。谁又能说，这些男护士，不比普通男人更加“纯爷们儿”？
在急诊，在手术室，在ICU，正因有男护士这种“稀缺资源”的加入，病人的救治才会更加“给力”。然而，看上去比女护士更加全能的男护士，在现实生活中却比女护士更尴尬。
“怎么来个男的？换个女护士来。”“男的毛手毛脚，会照顾好病人吗？”不被患者家属认可，对男护士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谈到最初的“不受待见”，接受采访的几位护士先生们却表现得很乐观——“服装设计师中女性比较多，但是世界顶级的服装设计师都是男性；虽然女性大多会做饭，但是世界顶级大厨却是男性居多。”展望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人在采访时这样说，“就算别人不理解，我也会坚持做下去。尽管男护士还没有完全被社会所接受，但相信这只是一个过程，最终男护士会和女护士一样，成为大家都接受并尊重的一个职业。”
如果说，病房里的女护士是鲜花，那么，男护士无疑就是万花丛中的一点绿，特别显眼。可正是有了绿叶的点缀，病房里才更显勃勃生机。可谁又知道，工作在万花丛中的护士先生们，在生活中，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朵花”，又是何其困难。
不少男护士至今仍是单身。一位男护士说，曾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对象，对方一听说他是护士，立马就改变了态度。“女的做护士，觉得挺体面，男人做护士，就会觉得没出息。”世俗的偏见，让本来就处于“弱势”的男护士们，压力更大。不过我想，这样的情况会很快改变的。我在期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