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座城市，他们是特殊的一群。来自异乡的他们，每天驾驶着出租车，穿梭在古城的大街小巷。春节到了，他们中的不少人没有回家过年。这个年，他们过得好吗？

王露 摄

2007年春节，镇江市烟花爆竹燃放管理开始“有限开禁”，市民们多年来压抑的对烟花爆竹的喜爱，纷纷被点燃。

那一年，来自于安徽阜阳的董玉峰35岁。在镇江换了几个工作后，他成了一名出租车司机。大年三十那个晚上，他开着车在镇江的大街小巷内送客，城市上空此起彼伏的绚丽烟火就像一块流光溢彩的大幕布，将整个城市、道路与车辆都包裹其中。那是他记忆中镇江最美的春节，但这份高高在上的美丽，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时隔6年，2013年的春节，镇江夜晚的烟火虽然没有往年热烈了，但对外乡人董玉峰而言，这个春节却格外美丽。因为，他两年没见的女儿来了镇江。一家四口，团聚了。

最牵挂 远在他乡的女儿和母亲

董玉峰，安徽阜阳人，今年41岁，身材微胖，笑起来有些憨厚。年轻的时候他当过几年兵，退伍后在家乡成了家，做生猪屠宰生意。起初，他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育有一儿一女，事业家庭都顺风顺水。后来，生意途中被骗，导致他一下子背负了37万元的债务，最后只能在亲戚的帮助下来到镇江打工。

“来镇江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工厂打工，上午七点到晚上七点，一天12个小时，每个月600块。”董玉峰回忆当初，自己在工厂干了一年多后，机缘巧合下，他认识了镇江某餐饮店的老板，成为他的私人司机。不久后，他又凭借自己生猪屠宰手艺走进了此家餐饮店的厨房。由于早些年当兵时留了旧疾，所以他的身体不能长期站立。干了一段厨师后，他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去开出租车。董玉峰以为，“坐着总比站着好一点。”尽管后来发现，开出租车耗费的精力，一点儿也不比厨师少。

生活稳定后，董玉峰接来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现在，他的妻子在中山桥大润发附近的一家面馆打工，儿子在镇江上小学六年级。董玉峰说，他刚来镇江时，女儿已经大了，考虑到她的转学费用以及异地高考等后续问题，没有把她带来。

每年过春节，董玉峰都会开自己的出租车回家。条件允许时，他还会将老母亲和女儿接到镇江。他说：“母亲80多岁了，好在能自理，生活上没什么大问题。”遗憾的是，这两年，他的女儿正在念高中，董玉峰回去时她都在学校补课，所以他已两年没能见着她了。巧的是，今年春节，董玉峰的朋友正好从家乡开车过来，便将他女儿一块儿带来了。

“个子高了，也懂事了。带她在镇江玩，她的文化层次比我们高，说出的很多话都很成熟。”董玉峰谈起女儿，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自豪。女儿过完年就18岁了，董玉峰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散去了，声音哽咽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抹起了眼睛。

最开心 和朋友们过年三十

春节期间，镇江的新政策是，外地出租车司机不能把出租车开回家。

董玉峰在网上发了一条微博：“漫长回家路，何时回故乡。又是一春节，家人两分离。想起父母亲，两眼泪纷纷。不是儿不孝，只因不让回。都是父母生，哪个不想回。”然后@了他的老板。老板韩思既是董玉峰的领导，也是他的好朋友，颇为壮烈地回复：“实在想回就回吧。先把今年过好，来年再说来年的话。”董玉峰立马又回复道：“哈哈，话虽这么说，可是咱没回。”

董玉峰说，原先他今年的计划是开车去把母亲和女儿接过来，但年前碰上了雨雪，只能作罢。好在女儿搭上了朋友的顺风车，一家人总算团圆了。

大年初三的清晨，天有些阴。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整个城市似乎还在沉睡。记者跟着董玉峰的出租车在马路上转了几圈，没有载到一个客人。最后，他把车停在了一条巷子的门口，往里指指说，他的家就在里面。

董玉峰把车熄了火，说，每年过年，大家都觉得出租车紧缺，其实是因为大家都在中午和傍晚扎堆出来。春节期间，他每天的营业额也就三四百块，和平时差不了多少，“早上开车出去，几乎都见不到人。所以我们一般10点半出车。但是自己每天早起惯了，所以大清早会习惯性地出去溜一圈。”

年前，董玉峰很简单地准备了几斤肉、一条鱼、两只鸡和一些蔬菜。大年三十晚上，这些全成了他和朋友们的下酒菜。被邀请来的7个朋友把董玉峰家的桌子围坐满了，最后连儿子写作业的小桌子也拼了。他的朋友大多是出租车司机，虽然没有回家，但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过年，大家都很开心。“吃晚饭、聊了会儿天，大家就都散了，都跑了一天出租，腰酸背痛的，熬不了夜。”董玉峰说，开出租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职业病。

最幸福 一家四口的KTV

回忆起大年初一的那个晚上，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笑得特别满足。

“大年初一，我带着老婆、女儿、儿子一起去了趟KTV。150块钱，一个小包。我和老婆都不会唱歌，就听孩子们唱，唱得特别好。”董玉峰说，开出租车，每天碰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就在年前，他还遇到了一名精神病人，最后靠警察出面自己才能脱身。但是大年初一的晚上，看着一家四口那么开心地在一起，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日子能这样，他很知足。初二的时候，董玉峰又特意停了一天车，带着一家四口人在金山湖、西津渡转了转。

话谈到一半，他的电话响了。他说，是儿子睡醒了，问董玉峰有没有吃早饭，什么时候回家。“我儿子特别懂事，有时候会在家为我做饭。”董玉峰提议，让记者随他回家看看。

此时，天上有些飘雨了。穿过泥泞的小巷，便是董玉峰一家人平时租住的小屋。屋内是几样简单的家具和电器。董玉峰的儿子董梦宇正在电脑上玩游戏，女儿董梦丽刚刚洗完头发出来，用毛巾擦着发梢上的水珠。开着暖气的屋子里四处飘散着洗发水的香味。

董玉峰说，他的妻子当天加班，要到傍晚才能回来，随后，他拿出了董梦宇每年的成绩单，介绍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最期望 两个孩子一切顺利

13岁的董梦宇是个懂事的小人精，也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乖孩子，每个星期都会给远在安徽的奶奶打3次电话。虽然来镇江6年了，可他觉得镇江的楼和车都太多了，没有老家好玩。董玉峰摸摸他的头告诉记者，“算上今年，儿子已经4年没有回家了，他印象里的老家是4年前的，现在，柏油马路都一直通到我们家门口了。他都没见过。”

18岁的董梦丽念高三，学的是书法，希望能在今年考上一所艺术学院。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看见生人有点害羞。她笑着说，两年没有看见弟弟，觉得他有点儿胖了，而且变得唠叨了。董梦宇反驳道：“我都这么久没有看见你了，当然会想一直和你说话。”董玉峰笑着说，这姐弟两个特别亲，天天腻在一起。

来镇江这么多年，董玉峰的债已经还清了。他说，现在，除了还没在镇江买房，该有的他也都有了。“我们对老家还是很有感情的，孩子们也喜欢老家。但是这两年我们那儿电动车企业多了起来，虽然经济变好了，但是污染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一刮大风，空气里都有味道。”说起这，董玉峰叹了口气。问到以后想在哪儿生活，两个乖巧的孩子则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一切都听爸爸的。董玉峰欣慰地笑了。

2013年，来自于安徽的出租车司机董玉峰有两个愿望。一是将老家的房子重新修葺一下；二是孩子们能够顺利升学。他说，两个孩子一个升初中，一个升大学，都是挺关键的时刻，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记者 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