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曾说:“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这是人类为自己建立的三座丰碑。”这三座文学的丰碑,一座在英国,一座在法国,一座在俄国。可是高尔基不知道,就在东方的中国,人类还为自己建立了一座文学的丰碑,那就是曹雪芹。有人把这座丰碑比作文学的“珠穆朗玛”,我很赞成。
曹雪芹大约生于1715年,比巴尔扎克(1799—1850)早80多年,比托尔斯泰(1828—1910)早100多年。他们三位,都以现实主义的长篇小说闻名于世。巴尔扎克完成了由94部小说构成的《人间喜剧》,托尔斯泰发表了《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三部巨著,曹雪芹却只有一部《红楼梦》,而且只有80回传世,后40回是高鹗和程伟元续补的。但他这残缺不全的旷世奇书,却像那断了臂的女神维纳斯一样,以其大爱大美令世人为之倾倒。
《红楼梦》所包含的社会内容,犹如汪洋大海一般广阔深远。曹雪芹通过贾府从盛到衰,最终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总趋势,形象深刻地展现了统治阶级穷奢极欲的腐朽生活和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发展规律。他突破中国旧小说大团圆的庸俗模式,创造了悲剧美学的极高价值。
曹雪芹所塑造的一系列典型形象,一个个鲜活生动地向我们走来,构成一个美轮美奂的文学长廊。《红楼梦》写了几百个人物,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有几十个,更有十几个成为不朽的文学典型。他“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鲁迅语)不仅如此,书中还交错着作者的视角、人物的视角和世俗的视角,从多方面表现人物和社会的全部复杂性。他较少使用静止的肖像描写和个体的心理描写,却极擅长通过动态的言行描写使人物在交流互动中情态毕现,跃然纸上,并吸引读者情不自禁地置身其中,与自己钟爱的人物一起爱恨由衷。由于曹雪芹成功地引导读者融合着自己的情感理想来体验那些“梦”中人的生活,大家都在自己心中对人物形象进行了再创造,于是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了一千个林黛玉、一千个薛宝钗、一千个贾宝玉、一千个晴雯……这才是典型创造和接受美学的最大成功。
《红楼梦》是一部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作者所表现出来的丰富学识令人叹为观止,举凡经学、史学、哲学、散文、骈文、诗赋、词曲、戏剧、绘画、书法、八股、对联、谜语、酒令、佛教、道教、星相、医术、礼节、仪式、饮食、服装乃至各种风俗习惯,他都有具体细致的了解,都能生动逼真地反映,真可谓“集中国古代文化之大成”。
至于《红楼梦》所包含的信息总量,又如深邃神秘的夏夜星空。那点点清晰明亮的,是作者在传达明白无误的信息;那点点昏黄朦胧的,是作者在含蓄隐藏你尚未知晓的信息;那更远处仿佛飘渺云烟的,则是作者加了“密码锁”的难解信息。《红楼梦》的全书就是一个“真事隐”和“假语存”的综合体,其字里行间潜藏着无数的隐语、暗喻、双关、谐趣、诗谜、影射,真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云山雾罩,万种疑团……这也是一种极高明的文学手法,酝酿着无穷的艺术趣味,逗引得读者如醉如痴,诱惑着研究者穷毕生之心血,渴望着充当曹雪芹的知音者,《红楼梦》的“解味人”。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正是曹雪芹在写完《红楼梦》以后留给世人的一道难题。爱因斯坦用相对论拓宽了我们的眼界,同时也为人类留下一个无穷的宇宙之谜;曹雪芹用《红楼梦》敲开了读者的心扉,同时也为我们留下了一道难解的人生之谜。
不仅如此,曹雪芹自己的人生也成了一道难解的谜。到目前为止,我们能够比较确切地知道的只有:曹雪芹的祖父叫曹寅,父亲叫曹頫(读“府”,同“俯”),父子俩在南京连任了几十年的“江宁织造”,深得康熙皇帝的信任。曹雪芹生于荣华,其家至雍正年间遭巨变,遂败落。雪芹中年贫居北京西郊,作《红楼梦》。至于他究竟生于何年,死于何年,到北京后做过些什么事情,《红楼梦》的后几十回究竟是怎么回事……等等,至今材料很少,疑点很多,没有一致的说法。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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