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平原
●西海岸广漠的稻田
搭乘高铁由北往南,一路看着车窗外,稻田在春雨绵绵的三月初逐渐青绿,愈南愈茂密。除了城镇和道路,西海岸便是由广漠的稻田所组成,尤其是被誉为谷仓的嘉南平原。
随着季节的变换,稻田的绿也从最初的淡绿,调和出浅绿、翠绿、墨绿、黄绿的色泽,最后被成熟的金黄色所取代。可是,没过多久,黄褐而干枯的大地又会注入清沁的水源。
淡绿的秧苗被再次插种,重新彩绘大地。绵延开阔的水田也是肥沃的湿地,丰腴的水气,让大地不致过分炎热。一般来说,台湾的稻子分为春夏二期。
现在农夫都是靠耕种机,“噗吃噗吃”地冒着白烟,不断将稻田翻来耕去。虽是如此文明,铁牛还是会耕田的牛,照样吸引牛背鹭群的到来。其他鸟类也照旧,譬如常见的乌秋和喜鹊等,继续尾随在铁牛后,捕食昆虫。那些翻出来的泥块里什么动物都有,步行虫、蚱蜢、蟋蟀、蚯蚓和金龟子幼虫等,琳琅满目。这是任凭牛背鹭花一天的时间,都难以找到的丰富菜肴。它们自然极乐意整天跟在后头,甚至大清晨天未亮,就在铁牛边等候了。
寒冬时,很多农家会趁机在空田上撒油菜子。油菜长得快,年关近时,整个田地便形成黄色的绮丽花海,成为平原里最漂亮的景观。现今除了施肥,农夫也懂得多样的美化,还会撒其他花卉的种子,诸如向日葵、波斯菊等。当你搭乘高铁,往窗外看去时,这时节许多西海岸的平野就宛若一座绚丽的大花园。
台湾猕猴是台湾森林的“土著”,而且全世界只在台湾地区有分布。
●城市边缘的低海拔森林
台湾从北到南,多数丘陵地几乎都被严重开发。直到最近,才对山坡地有所管制。
小山森林最具代表性的优势植物无疑是相思树。小山的棱线上几乎都是它们茂密的踪影,接下来才是其他寻常植物,如香楠、白匏子、江某(日据时期流行的木屐即用江某的木头作材料)和笔筒树。相思树因生长速度快,不拘泥于环境,而且材质坚硬,制成木炭,最适合烧煮,百年前成为最为普遍的树种。早年的农夫多半都有砍拾、捆绑相思树枝到街上贩卖的经验。直到50年前,大家开始使用煤球和燃气,相思树才渐渐沦为次要用途的材料。
我们现今在野外观察时,遇到的低海拔相思树林景观,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演变。有些林子因附近居民很少利用,经过三四十年的演递,相思树已不再是主要的优势族群,其他树种逐一介入,使它成为各种阶段的自然残留林。
由于人口迅速增加,有些丘陵沦为建筑用地,兴建了许多公寓住宅,许多山坡地的树林也改辟为绿竹林,或者槟榔树的栽植环境,或者广泛地开拓,成为观光茶园区。更教人错愕的莫过于大量出现的土鸡城、农场庭园和高尔夫球场等生活休闲的环境,而且不少山坡地许久以来就是公墓所在地。百年来,这个和人类生活最为密切的低海拔森林其实是满目疮痍的。
近年来低海拔森林是自然栈道铺设最多的地方,尤其是台北盆地,栈道之密集,设计之精致,当为世界第一。各类型的栈道内容皆有,解说亦充满生态保护之内涵,显见人们对自然环境的迫切需求。在这样的地方,我最期待邂逅台湾蓝鹊。黑头蓝背,朱红厚嘴,还有长长的华丽尾羽。每当它们出现在森林,典雅地滑翔于天空时,总会引发人们的惊喜。
它们是低海拔森林的指标。假如一座森林缺少台湾蓝鹊,似乎就不是一个隐密而葱茏的森林。反之,若常看到台湾蓝鹊的身影,似乎见证了低海拔森林的保护良好。近年来,我在低海拔的旅行里,看到台湾蓝鹊的次数明显愈来愈多,一趟下来,屡有记录十来支族群的记录。
南澳阔叶树林自然保护区
南澳阔叶树林自然保护区,是台湾少数几个兼具森林及湖泊湿地生态系统特色的保护区,大量阔叶天然林极富观赏价值。保护区内还有一个终年阴霾、全年笼罩在云雾中、由雨水形成的“神秘湖”,声名远播。
●台湾的绿色腰带:中海拔阔叶林
一大清早,薮鸟(台湾特有种)的嘹亮鸣叫,明确告知我们散步的位置在中海拔的阔叶林。
我们朝更深的林子走去,不断踩出窸窣的落叶声。倒地蜈蚣紫色的小花,以及火炭母草米粒般的白色花丛,都探出头了。还有红果苔,横斜出成串红熟的果实。有些倾倒的枯枝,长出木耳和各种鲜艳色泽、不知名的美丽菌菇。林子里阴森而潮湿,上头的树层竞相抢夺着空间。蓝天消失了,阳光也难以透进,但奔驰在公路上的车声也被隔绝。
阔叶林素来是台湾蝴蝶栖息环境的重镇。繁复的树种、多样的食草,不仅吸引蝴蝶集聚,同时出现了不少特有种类。我们所熟知的、中南部几个避冬的蝴蝶谷都位于这种原始型态的阔叶林里。这个自然奇景便是拜阔叶林所赐,尤其是樟树群和壳斗科的大量生长。台湾也是靠着这条大致位于五百米以上肥厚的绿色长城,护住了最重要的生态资源。
华南豹猫
石虎的学名是华南豹猫,老一辈台湾人习称其为山猫,是仅次于云豹,台湾最美丽、最威风的猫科动物。目前在台湾西部的平原地区,已难发现其活动迹象,只有在一些开发较少的丘陵地或“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区的阔叶林区才有零星个体出现。
●高山针叶林
在云海之间及之上,林相似乎单一笔直多了,但也更黯黑而庄严。从这儿再上去就没有其他大树了。这些以台湾冷杉、铁杉和台湾扁柏为主的树种就是台湾最高海拔的针叶树林。
前几年风行森林浴,建议你只要进去走走,呼吸森林释放的洁净空气,对身心一定有帮助。林相单一的针叶林,似乎最能把这种心灵体验带入最舒坦的情境。你可以尝试自然教育家最常提倡的方式,什么都不做,躺在一棵附满松萝、地衣的大树下,由下往上望着森林上空,感受生命不曾体会的空间角度。如此躺下去,你会感受到什么呢?很舒服?很安静?很可怕?或者很不自在?还是,会有恐惧?
这里特有的楚南氏山椒鱼。蜥蜴之形体,蛙类之光滑,再加上阴暗潮湿之栖息环境,山椒鱼总是散发着有趣的鬼魅之形象。这种珍稀动物是两栖类海拔分布最高的,数量也已经相当稀少。
最过瘾的观察,莫过等待帝雉了。这种针叶林最具代表性的高山鸟类,确是雉科里海拔分布最高者。过去尚未普查时,它的记录相当稀少,一度列入国际红皮书种,成为濒临灭绝的鸟类。如今熟悉的观察者都知道,在一些林道要遇见帝雉并不难,只要摸熟环境,知其习性,耐心等待,发现的机会便大大增加。话说回来,不走进林子,只在山屋旁逗留,也会看到其他鸟类过来凑热闹,比如酒红朱雀、金翼白眉和森鼠,这些高山特有的精灵经常会来到我们身边,抢食丢弃的食物和垃圾。
山屋边的针叶林里,也有不少鸟种在忙碌。火冠戴菊鸟,这种头上像戴了个红色小扁帽,长相可爱的小鸟,往往是我遇见针叶林最先想到的鸟种。它像蜂鸟般飞行,以小仙女的灵巧,牵引出整个针叶林的动感。
合欢山
有台湾“雪乡”之称的合欢山在冬季是全台湾最美的赏雪和滑雪胜地,而到了春夏秋季则是赏花的好去处,尤其5~6月间,合欢北峰连绵数个山头均被开红色花朵的“红毛杜鹃”征服,被人称之为合欢杜鹃。
●高山箭竹草原
不管是踟蹰八通关草原,或者是徜徉能高安东军山的越岭线;甚至只是开车抵达合欢山顶,从顶峰远眺。玉山箭竹构成的瑰丽草原情境,都会像春天的攀藤,从脚前迅速蔓生到胸臆,成为生命里最宽广的绿地。
最好选择五六月前往。通常,五月初时,许多高山植物的芽苞像怀胎三月的妇人,肚子已然鼓涨,等待着绽放。常见的红毛杜鹃更是跃跃欲试,隐隐探出花瓣之头。等到登山人热络地经过高山草原时,草原已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只可惜,杜鹃的花季如涨潮之去来,持续个三四星期,一年一度的嘉年华会便结束了。
所幸,另一个节庆之祭典又开始了。草丛堆里,金黄里洋溢出高雅气息的是玉山小蘖;深蓝而含蓄的为阿里山龙胆;纯白略带棕纹的台湾百合,兀自挺立着瘦弱的身姿;暗紫的台湾黎芦,永远保持着古典的矜持。它们总会吸引我驻足观赏,耽搁了一天的行程,像那些贪吸花蜜的熊蜂,停留下来,徜徉在箭竹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