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的时候，大家都坐在椅子上。有人闲聊，有人发呆，也有人拿着手机翻个不停。我也拿着手机，在几个圈里找微信。读到兴致浓时，物我两忘，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医生说看不出你也是低头族，长期低头对颈椎可不好，最好能够直起脖子来。于是我背靠长椅，跷起二郎腿，膝盖上挂包平放，再把胳膊肘枕在挂包上，这样手机与眼睛等高，不再做低头一族。跟看纸质书不一样的是，看微信我可以单手操作。这样，我一手扎针，一手拿手机，互不影响。
针灸期间我天天在读微信。扎针时，除了偶尔晃晃脖子，眨眨眼睛，接个把电话，其余时间都在读微信。几个圈里新发的文章，我都能读个遍。有时读不完，就直接退出，有空时再进入，相当于插了个书签。朋友大多是有文化的，发的文章多是新闻评论、文化散论、历史新解、生活感悟、体育赛事，还有一些心灵鸡汤，这些文章大多不长，文字也顺，只要看上几行就能读进去，一读进去，时间就过得很快。针灸“结业”以后，我经常想，要是没有微信，每天这近40分钟时间该有多难熬啊。
毫无疑问，我这是碎片化阅读。度娘说，所谓碎片化阅读，是指在互联网时代，人们通过微博、微信等网络平台摄入碎片化的信息，这种通过手机等智能终端进行的不完整的、断断续续的阅读模式被称为碎片化阅读。我理解，碎片化阅读就是阅读时间是碎片性的，没有大块时间，而是有点空闲就看看；阅读内容也是碎片性的，不系统，不完整，不是通读一本书，而是读一篇篇内容各异的文章，甚至是读一段话。作为一个电子阅读器，相比过往的纸质书，手机便于携带而又内容丰富，新闻、小说、散文、诗歌、音乐、电影品种繁多，文字、图片、视频应有尽有。一机握在手，天下事尽知。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可以找到喜欢的种类，都能享有阅读的乐趣。
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大好事。这么快的生活节奏，大伙儿都有点身不由己，哪有那么多时间慢慢读一本书啊？可再忙也有零碎时间，不利用就可惜了。于是就见缝插针，比如在等车、坐车、扎针时可以看看书。此时，手机阅读是最方便的。那天在治疗室里，我带了一本纸质书《五千年犹太文明史》，想在扎针时读读，但因为虎口上有针，双手拿书不太方便，单手拿书又有点手酸。最主要的是，整个治疗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看书，这种“特立独行”让我很不自在。没办法，只好拿出手机读微信。后来再也不带书来，只看微信。
扎针半年，读微信半年，感受还真不少。一是碎片化时间得到了良好利用，等待不再难熬，几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二是读了很多有趣的文章。微信阅读跟网上阅读不同。网上阅读是“一次阅读”，你进入你喜欢的某个网站、某个板块，看到某个喜欢的标题，直接点击就可以了，但很多文章只是标题吸引人，其内容可能不是你所喜欢的。这种阅读会浪费时间。而阅读微信是“二次阅读”，很多文章是朋友筛选转发的，转发之前他们已经读过了，觉得好才发到微信上。这种转发文章固然也有垃圾，但相对于自己在网上随意找的，质量要高得多。三是能够发现朋友的品位。我朋友很多，朋友圈里文章也多，读得多了，对于哪个朋友转发文章的层次高，值得一看，哪个专门转发水货，不值得浪费时间，渐渐心里就有了数。对于高层次朋友推荐的文章，我经常读了不止一遍，有的文章我还去网上找，再复制下来，以备写作或讲课之需。
读累了，我会收起手机，对读微信和读书本作点比较，觉得两种读法没有什么本质不同。有人说读书本是深度阅读，读微信是碎片化阅读。和深度阅读相比，碎片化阅读削弱了阅读的自主性——不知道读什么，那就大家读什么我读什么，这不是时间的有效利用，而是时间的有效浪费，它让碎片化的时间变成碎片化的人生。我不同意这一说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阅读是没有自主性的，都不太清楚该读什么书，报刊上经常有“学者荐书”，就是这个原因。既然不知道读什么，那就跟着读呗，大家读什么我就读什么，总比什么也不读强吧？
有人告诉我，读书需要超越，而碎片化阅读是一种没有超越性的阅读，人们抱着休闲消遣的态度，以“娱乐时尚”为目的，选择那些轻松有趣的文字，排斥有深度有挑战性的文章。这种功利性的解读貌似有理，其实不然。读书就是读书，不需要超越什么。读书可以为考试，可以为提高文化素养，当然也可以为追求真理，但读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也不为——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习惯，就像呼吸一样。对于爱读书的人来说，什么文章都想读，读着就快乐；对于热爱思考的人来说，就喜欢那些有深度的能引发大家的思考乃至共鸣的烧脑文章；对于喜欢娱乐的人来说，读个段子就很开心；对于从不读书甚至从不看报的人来说，如果能阅读微信，即便是读心灵鸡汤、养生常识，也能让他们获得乐趣，从而获得一种观念层面的肯定，有什么不好？
在读碎片的同时，我也读书。每个月，我读四本杂志，两本书。我不认为那就是深度阅读，也不认为读微信就是一种“反阅读”。我的想法是，如果有大块时间，那就读纸质书，作系统性阅读，如果没有时间，那就碎片化阅读，消磨时间。总之，必须做时间的主人，用系统持久的阅读，缀起时间的碎片——既读经典、时文，也读碎片、鸡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