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四间老屋，砖瓦平房。大哥家几年前盖起了两层小楼，与老屋并排，两座房屋中间隔有一米多宽的巷子。早些年，父母亲还健在时，在屋后种了不少的果树，有柿子、桃子、石榴、板栗等。桃树生命短，没几年就生虫生病枯死了，现在只有柿树、石榴和板栗。今年雨水多，石榴青不溜秋的，看样子还没熟透，板栗结得更少，倒是柿子熟得快，扁扁的平平的，很像王母娘娘宴会上的蟠桃。

　　大哥让我采点柿子带回城里，说看上去没熟透，摘下来和苹果一道焐焐就熟了。我站到柿树下仰头查看，柿子真多。低处的树叶掉落了，光树枝上挂的全是柿子，一个紧挨着一个。按成熟程度来划分，应该分成三类，一类是熟透了的柿子全身通红，一类是半熟的青黄色的模样，剩下的就是青绿色的，一点也没熟。

　　我搬个高凳子站上去，专门拣成熟的柿子采，熟柿子散布在柿树最高处，在太阳下泛着红光，煞是好看，引得专门负责接果子的侄孙女儿直喊：“大家快来看，树上挂了好多红灯笼！”经侄孙女儿这么一说，红彤彤的柿子还真像一盏盏红灯笼，挂上树枝间，有点张灯结彩的样子。不过，要采这些红灯笼须架梯子上树。上树我不内行，大哥换了双球鞋，三下两下就从梯子上爬到了柿树上。他看准一处树丫用力蹬住，稳定好身体重心，伸手就采起了柿子。接果子的活自然过渡到了我手中。别小看接柿子，这也是一门累人的活，还要有一定的配合默契。柿子从四、五米高的空中丢下，要双手合拢准确的接住，不能摔到地面上。

　　每采下一只柿子，大哥便喊到“接好”。我仰起脖子往上看，盯住柿子不敢眨眼。高中毕业后，我曾学过一段时间的泥瓦匠，学徒不是一开始就上手学手艺，要先练手，就是做小工打下手。最初是在跳板上抛砖接瓦，或是在地面上往上抛，或是在跳板上接别人抛上来的砖瓦，有时接不住，经常摔坏砖瓦，更严重的是站跳板上的人一时没接住，砖瓦就会砸到下面抛砖瓦人的后背上和头上，所以这种活计风险较大。学过的手艺，现在用在了这儿。

　　大哥一个一个地往下丢，我接得很准。从树上往下丢柿子，类似于自由落体。虽只有四、五米的高度，但相对于人的手掌来说，重力加速度也不轻。一只柿子三四两重，从上往下丢就等于往下砸，手掌被砸得有点疼。约摸一个小时的样子，采摘的柿子就装一大竹篮子，足有三十多斤，而树上的柿子才采了一个小旮旯。随手在竹篮里拿一只柿子撕开表皮，露出了红黄相间的果肉，咬上一口，比蜜还甜。

　　柿子熟时正中秋。在农村，中秋时节处处张扬着成熟的味道，玉米好掰了，芝麻好收了，枣子好打了，萝卜好拔了，山芋长大了，扁豆长老了，水稻抽穗了。田野中，菜地里，房屋前后，到处都是绿油油沉甸甸的，丰收在望的五谷庄稼压弯了枝头挤窄了田埂，大地好像是一件绿色的棉衣，丰满又实在。而我们，正是准备穿这件棉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