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们这儿是个风水宝地,离城近,交通便捷。许多在偏远地方当领导的就把我们这儿当作一块进城的“跳板”,过来待上一年半载的,就能很轻松地“跳”进城里。而城里的一些单位副手,需下基层锻炼的,首选的也是我们这儿,既“下去”了,又很方便今后“上去”。
我们单位的头儿也是走马灯似的换,最厉害的,一年中换了三个。头的频繁更换是不是影响单位的工作倒也不大好说,单就这迎来送往,颇让群众有些头疼。头儿来上任,你得恭贺,走了,你还得送,怎么也不能让人说“人走茶凉”啊。这一迎一送就得随份子。其实,话又说回来,人家来呀去的,也没非让你随份子不可,可是别人去,落下自己,就有点儿别扭,毕竟是咱们的头呀。问题是,这来来去去的也太频繁,随了份子,头还认不清谁跟谁呢,就拍屁股走人了,这份子随得有点儿冤。
所以,当新头儿来时,办公室的大胡就嚷:这次,我坚决不去随份子,去的是王八。同样饱受随份子折磨的老朱、老木、大武、小张也都随声附和说:真没意思,我们也不去了。大胡说,去不去是你们的事,我只是说我去我就是王八。大家都很坚定地说,都不去都不去,谁去谁是王八,一不熟悉,二不沾亲带故,屁股还没焐热呢,就走人了,张三李四也分不清,不值。
几天后,新头儿准备把家搬过来。老朱在办公室说,本来不想随份子,不行了,新来的头是我小舅子的同学,熟人熟事的,咋能不去呢。老木立马接茬,是呢是呢,昨天我才知道,头是我家远房亲戚,论辈分,咱还称他表叔呢,哪有不去贺喜的道理呀。接下来大武和小张也道出了要随份子的理由,一个说头来之前,曾经在酒桌上交过手,也算熟人了,一个说是和头的女婿曾经是战友,不去磨不开意思。半天,大胡才吭声,说那是你们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我去我是王八。
喝新头儿乔迁酒宴的那天,老朱老木大武小张他们心照不宣地张目四顾,虽说没能瞅到想要找的人,却眼睛一亮地看到了大胡的老婆。心说,好个大胡,够滑头,找个“替罪羊”啊。
上班时,老朱说头真舍得,酒席上的王八真大呀。大家哄笑,面红耳赤的大胡嗫嚅道:反正我没去!
头开会说,首先感谢大家的热心,这次让诸位破费了,你们的情谊我记在心里了。其次,单位里那条主干路损毁十分严重,准备马上整修,多方争取,资金已基本到位。修路过程中,进出不太方便,还请大家给予谅解。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条路几乎成了人们的心病,大窟窿小眼的,尤其阴雨天,进出大门简直受罪,没有哪家小孩不弄湿鞋子衣服、跌破过腿的,头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一个提修路的事,也难怪,头们进出单位都是小车来去的,他们可不在乎什么坑呀水呀泥的呢。
第二天,人们惊奇地看到大门口张贴着一张大红的“捐款修路光荣榜”,更想不到的是,几乎每个人都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大名,而所捐数额正是随给新头的份子钱。
当大胡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心里顿时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那天我也真该去做回王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