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们的脚步是怎样的匆忙,不管聚散和悲欢来得多么不由自主,总有一种味道,以其独有的方式,提醒我们认清明天的去向,不忘昨日的来处。”舌尖上的中国里,人们通过味道去感受生活,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我却相信,味道住在人身上。
爷爷是从汗水里走出来的人。十七岁父母双亡,贫穷从来不看一个男人身上还剩下一些什么,或者说,贫穷压在他的身上,看不见他。劳动在他身上留下汗味,愁苦在他身上留下烟草味,它们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散消失,而像多年的佳酿,年代愈久愈加浓郁。爷爷是一头牛,不停耕作,一圈一圈地撑起一个家。他肩膀上勒出的印痕和粗糙大手上一层一层的老茧,见证了一个男人一生的辛劳。记忆里的爷爷,总是坐在那啪嗒啪嗒地抽烟,一缕一缕的,悠悠地绕进我的心里。他从山风里走来,一进门,风带进来的,就是那股烟味。
母亲常常说起她的外婆。她说,与她的外婆一起扑面而来的,是腌菜的味道。那些年,老人常常拉着母亲的手,一步一步佝偻着去河边淘洗米菜。洗好的菜整整齐齐地挂在院子里,一点一点地风干。她呆呆地看着菜,伴随着咸咸的气息,淹没在沉默的海洋里。这便是一家的下饭菜。那样咸腥的气息,几乎要把老人瘦小的身躯整个都浸透,弥漫在母亲的童年里,也弥漫在那段特殊时空里。时隔多年,每当母亲闻到腌菜的气味,总是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味道,但又忍不住掉眼泪,仿佛再多望几眼,她的外婆就会来到自己面前了。
楼下摆摊子的李大婶,身上总少不了面粉的气息。她的面馆开在小巷里,已经斑驳的墙上长满了青苔,桌子上积了一层黑亮的油垢。大婶人很热情,扫马路的、卖菜的、路边收破烂的,几乎都是她的好朋友。或许这样的生活在别人眼中很卑微,但她却很快乐。她揉搓着面粉,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小麦颗粒,案板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可能并不怎么好闻,却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生活。
隔壁邻居苗苗是我见过最天真的孩子。她的身上,总是不经意地散发出甜甜的奶香和泥土的温润气息。每当她捏着一朵小花,哗啦啦一路小跑到我跟前举起小手,我便感觉四周的灰尘都沉寂下来。她的小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好像在说:“姐姐,花。”我蹲下来,偷窥着她眼里的世界,听她微微喘着气,花香和泥土的味道,在她四周建立起一座城堡,点燃了天真的焰火。
“人们懂得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人生,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有的乡愁。”又何止是乡愁?一草一木,一啜一饮,哪里不包含对人生的品尝?味道在岁月中沉淀,在时光中永不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