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瓶醋

　　“半瓶醋”原是北方话，指一个人的知识不全，只学到了一点皮毛：“我这个人啊，没读多少书，半瓶醋！”或者“他是半瓶醋，没多少学问！”这话是贬义。以后北人南迁，这话也被带到江南一带来了，但使用得不太普遍，因为镇江方言中有“半吊子”或“三脚猫”，使用频率很高，和它的意义很近。我起先不懂，半只瓶子里可装的东西很多，为何专用醋来形容？后来想想也对，瓶里如果装着好酒，即使是半瓶，那也是珍贵之物了，就不能移用作贬义词，如果装的是醋，那意义就不一样。在中国的词语里，醋虽然是调味品，但因为它的酸，所以具有一点贬义，已经上升到人文的层面，“酸文假醋”、“醋意大发”都是如此。醋是生活用品，又非常廉价，满满一瓶醋都卖不出多少好价钱，只有半瓶醋那就可想而知了，何况是散发着酸味的醋，就更不惹人喜爱。这是借代词，然而选择得很好。

　　■三脚猫

　　北方的方言中把那些半懂不懂、学习的时间不长，只有一点皮毛功夫的人称之为“半瓶醋”，镇扬一带的方言中则称之为 “三脚猫”：“这个人才学了没几天，是个三脚猫！”但它的意义似乎还不仅仅在形容一个人的知识不到家，还含有一点“他虽然学得不到家，但却偏偏认为已经满足了，足够多了，就四处摆弄、四处炫耀”的意思，和“半吊子”、“半瓶醋”的意思不太相同。

　　“半吊子”和“半瓶醋”不会到处显摆，但“三脚猫”就会自恃功夫了得，不会弄的东西他也要去弄，明明不懂的地方他偏要去插手，显示出一副全能的功夫。

　　我以前以为这“三脚猫”就是指跛脚的猫，它缺了一条腿，走路就不稳，因而被人引用来指那些半通不通的人？但想想也不对，缺腿是生理缺陷，不会装懂，狗或其它动物也会缺腿，为何不叫三脚狗？三脚猪？原来这“三脚猫”是“三脚锚”的讹读。船上使用的锚，一般是三只脚（最大的船上才用四脚锚），被扔在水底或沙滩上后容易抓定，使船不能漂走。这种三只脚的锚由于在顶部还有尖头，可以戳入沙土之中，所以只能沉在水下，斜搁在沙滩上，而不能在平地上直立起来，所以人们在陆地上看到它时都是偏斜着放的，在镇江方言中就意味着它“墩不稳”，用这个形象来形容那些只有一点知识就到处显摆的人，是再妥帖不过了。现在这种三脚锚的人很多，只学了两天半的书画，就冒充书画家，冒充艺术家，都是墩不稳的三脚锚。

　　◎文／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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