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接触“余华”这个名字,是在语文读本上的《十八岁出门远行》。令人惊艳的首次亮相,丝毫看不出堆砌的华丽技巧,只因想象力还可以这般在神坛上驰骋。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二十世纪有个文学流派,叫做“先锋文学”;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那时候的文艺青年们,读余华,读苏童,并且他们也认为自己宛如落魄的吟游诗人了。
阴差阳错地,没有被这样的厚度所吓倒,我翻开了它的第一页。正如所有的好小说一样,它有一个精彩的开头:“李光头坐在他远近闻名的镀金马桶上,四周的冷清深不可测,李光头俯瞰壮丽的地球如何徐徐展开,不由心酸落泪,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地球上已经举目无亲了。”
然后,两个时代相遇并相撞了,前一个是“文革”中的故事,“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后一个中国处于90年代初期,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正带领一代人前往未卜的未来。连接这两个时代的是李光头和宋钢这对兄弟,他们的生活就是这四十年间的动荡万变,他们从相同的起点出发,目睹自己的悲喜爆发,最终恩怨交集地自食其果,也将在相同的终点相逢。
海德格尔说:未知死,焉知生。读余华容易想到卡夫卡、奈保尔,当然还有波拉尼奥——他放弃了传统的生命理想,始终执著于抵达超越死亡的精神圣地。我们也许无法想象,文革的黑暗究竟是多么令人震惊,有多少坚持了爱与光芒的人们,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我看到了暴行,可暴行的温床正是我所生活的社会,但同时它又孕育出了内心的伟大与高尚的情感。善与恶从来不是一只手边的风景,它们相辅相成,没有绝对的恶与善,只有一个成就了另一个。
大概余华教会了我们许多,其中最困难的便是毫不忌讳。无法正视的历史,无法称其为历史;无法直面鲜血的人,只能留恋生存中的温情。一个时代尚且如此,我们个人更要把握内心对善恶、美丑的平衡。只有经由自我否定,才会获得超然的勇气。要看到“在”,更要看到逐次消失的“不在”;有多少不谅解,就要有多少的和解。
余华在后记里写:“……所以耶稣说:‘你们要走窄门。’无论是写作还是人生,正确的处罚都是走进窄门。不要被宽阔的大门所迷惑,那里面的路没有多长。”我也想补充一句,无论走哪条路,它都是和平且残忍的。但我们仍要走下去……永永远远地走下去。
【省镇中高二(5)班 庞琦】
点评
余华的作品以精致见长,作品大多写得真实和艰苦,纯净细密的叙述,打破日常的语言秩序,组织着一个自足的话语系统,并且以此为基点,建构起一个又一个奇异、怪诞、隐秘和残忍的独立于外部世界和真实的文本世界及文本真实。
中学生想要真正读懂余华的作品实在不易,作者却能通过作品直面历史,体现自己的思考,这难能可贵。
(省镇中老师 江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