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被分配到红玫瑰理发店。店里共有男女理发员12人,除了店堂,还有宿舍、仓库和烧水间。我的工作是,每天白天向理发员学理发,晚上辅导理发员进行政治学习。
来学习的理发员有国营的、集体的,还有个体的,共有40余人。吃过晚饭各个店的理发员陆陆续续集中到红玫瑰理发店,人手一本毛主席语录。学习时,有什么体会、意见都可以发言。那时候,学习的主要内容就一个:为人民服务。天天讲张思德同志的伟大在于兢兢业业干好平凡工作,为人民的利益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是我们学习工作的榜样。时间一久,便有了几个嗑瓜子、打毛线、叽叽喳喳开小会的,虽然被我说过几次,但安静不过五分钟。
两个月后我上调到理发店总店,并由于工作努力加入了共青团。不久我又先后被调到总公司、市商业局。那时候除了学习,会也多,大会小会批斗会。我不喜欢批斗会,就在会上看《红日》、《镇江革命十年史》。
某天上午,我把头埋在柜台里看《秦汉志》。“把黑书交出来!”当时的团总支书记来到我跟前要求我。我被吓了一跳,没门!回家后,我迅速把书藏到邻居家。然而,我还是被处罚了——到总店学习班面对毛主席像低头请罪,读敦促杜聿明投降书,晚上不到12点没有觉睡。一个星期下来,我又黑又瘦患了病。不久,就住院了。
出院后,我被调到训练班烧炉子,仔细谨慎地烧了几年水。后来,训练班垮了,我闲下来依旧爱好读书看报。再后来,我来到了国营大光明理发店。当时,理发店早晨8点开门,晚7时打烊。大光明共有13个男女理发师,剪男式不洗头0.18元,洗头的0.23元,刮胡子0.26元,吹风0.33元,焗油0.42元,剪女式0.40元,吹风焗油0.55元。剪一个记一个,两边各有一个盛钱筒,一天下来数数多少钱,用报纸包起来第二天有会计来收账。工资按级别拿,剪多剪少没有指标,剪多了还吃亏。
那时候还没有烫发,理发技术也简单。有一次,一位顾客因疾病掉光了头发,在上海买了顶假发,但走遍镇江没人敢剪。后来,他找到我所在的大光明理发店,当时的理发师王天钧接下来,削剪吹一次成功。
改革开放后,有了指标和奖金,大家的积极性就被调动起来了。我第一个月奖金就拿到了40多元。后来有了烫发,店里的总体效益就更好了,技术好的,剪得多烫得多,钱也拿得多。技术稍差一点的只好埋头练习技术。当时的政策鼓励理发员回家单干,好多有技术的理发员都回家开了店,包括刚刚从日本进修回来的一位女理发师。那几年,不少理发师傅都发了一笔。
2000年,我病退了,工龄29年11个月。退下来的我闲不住,为减轻家庭负担,我在浴室跑过堂,在福利院当过护工,在鞋店值过夜班。
往事悠悠,如今虽衣食丰足,然家事、国事、天下事,岂敢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