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康（微博）跟我争论房产税，我没反对贾康说的房产税，我反对的是在现有情况下加税。

        每个人买房以后，亏了吗？你在卖的时候，这个钱多了，你怎么是奴隶呢？

        没有预期、没有相关法律是中国房地产市场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总裁对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任志强（微博）的地方，就有争议。

        在公开场合，只要谈论到地产问题，华远地产董事长任志强总是以一副斗士的面孔出现，与官员争，与学者辩，与同行论。前几年，因为一系列诸如“我只为富人盖房”、“买不起房就该回农村”、“傻瓜才期待房价下跌”等犀利言论，让神经脆弱的网民不堪忍受，被冠以“最想揍的人”。但听从了任志强的建议，早早买房的人，都成为房价不断上涨的受益者。加上微博上的任志强所展现出来的公共知识分子、环保人士、慈善人士等正面形象，使得任志强在公众前的形象不断扭转，从“最想揍的人”逐步变成了“最想嫁的人”、“大众情人”。

        在9月末，北京华远总部二楼任志强办公室里，面对面接受本报独家专访，就贾康之争，房价预言和政府楼市调控等热点话题向记者深入解读。

和贾康的“房产税”争执，是你们没听懂

        房产税试点范围会不会扩大？中国该不该征收房产税？9月初，任志强和力挺征收房产税的代表人物，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贾康在微博上“开炮”，就房产税是否能控制住房价展开激烈争辩，引来众多网友的围观，并将一些知名业内人士拉入了战团。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最近，关于房产税，你和贾康产生了争执。贾康说，有了房产税房价一定会更稳。你说，他是在糊弄老百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任志强：全世界这么多个国家都有房产税，同时都证明房产税并不会影响到房价，该高的还会高。

        南都：真的吗？能详细地解释下吗？

        任志强：对财产收财产税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中国人并没有真正拥有商品房的所有权（只有70年的使用权）。先要给大家财产权利，先要在宪法上写清楚，所有财产是应该得到保护。如果没有财产权利，凭什么去收财产税呢？世界上收房地产税的国家都是在把货币资产变成实物资产的时候免税，总不能收两次税吧？

        我的钱是交了个人所得税的，我的钱变成房子的时候和我买电视机一样，你凭什么收我钱？有人说，土地是国家的。好，那就别收土地出让金。其实，很多国家不叫房产税、叫地税，是因为没有土地出让金，当然应该收地税了，因为在投入市政基础设施、投入环境改造，需要钱。在我国已经把70年的钱先交了，没有人去反对房产税，大家反对的是在现有情况下加房产税。

        从1998年到2003年房价只增长了3.5%，但是居民收入增长了9.5%，房价数据只有3.84%可以说非常低，但是那时候出台房产税和房价有关系吗？胡扯八道。

        南都：那贾康为什么不同意你的意见？还是媒体夸大了这种对立是吗？

        任志强：我不承认一些经济学家不同意我的意见。比如说，贾康跟我争论房产税，我没反对贾康说的房产税，我反对的是在现有情况下加税。大家在微博上就可以看到，贾康说的是税制需要统一改革才行，他是承认这一点的，不是像大家说的，我们俩人完全对立。某家媒体做了两期节目：第一期是贾康，第二期是我，说的是同一个题目，就是房产税。其实，大家全看完了才行。只看其中一个局部、一两句话，把语境都取消了，我们的观点肯定是对立的。就像，你把我对父亲说的话，变成我对儿子说的，那肯定是对立的。

        包括樊纲说的一些东西，你们以为樊纲是反对我的全部意见吗？错了。他只是在某一点上可能有不同意见。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我们已经有20多年的交情了，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你们听不懂，不等于我没听懂。

赚了钱还称自己为房奴，你不是流氓吗？

        今年6月份，任志强再次预言：明年3月房价暴涨。预言帝的这一预判，让那些尚未买房的人神经高度紧张。近日，任志强又修正了有关房价的“预言”：相较于“明年3月房价暴涨”的论断，他更确信“房价在明年3月之前就会暴涨”。

        南都：最近两年，中国房地产市场处于低迷期。可是摩根士丹利最近有份报告说，两年后房价会报复性反弹。你好像说过，一年半后房价会反弹，为什么？

        任志强：我不认为房地产行业这两年很不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中国的房地产行业是所有行业里面可能表现最好的。几乎所有的行业都是亏损和下降，但中国房地产至少保持15%的增长。

        摩根士丹利的报告比我说得晚多了，我在去年早就预测完了。摩根士丹利报告都是在今年4月份以后才陆续出来的，所以他们的预测根本就不能叫预测。我原先预计明年3月份之前房价会出现暴涨，但现在时间可能提前。

        大部分城市这两年都没有完成当年的土地供应计划。按前两个月国土部公布的数据，很多城市只完成了其中10%的任务，必然会造成后期土地供应减少而产生的市场供应量减少。而从投资数据上也可以明显看出来，真正影响房价的不是保障性住房，而是商品房。可是扣除了保障性住房的投资以后，商品房的投资是下降的，说明未来的预期供应量会大幅度下降。此前预计全部库存消耗掉大概要明年3月份左右，从现在看来可能要略有提前，因此房价在明年3月前就会暴涨。

        南都：现在很多房地产企业出现了资金链困难，会不会一大批实力不强的房产企业将死，出现洗牌局面？

        任志强：从来没有实力够不够这一说，所有的企业都是从小企业变成大企业的。开发商或者小开发商，可以比任何一个行业的转换都容易，因为他只拥有原料（土地）。其他行业，比如说加工业、重工业等等，他们拥有的是机器设备和厂房。在真正的淘汰中，机器设备厂商都可能不能用了，但是土地你不用，别人可以用，所以房地产行业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即使我退出这个行业，我的原料可能是升值的。有的人可能干不了了，比如说资金问题、压力问题、技术问题等等，但是他转给另外一个企业，他可以全身而退。几乎退出的小企业没有一个是完全亏损和破产的，大部分把它（土地）转让了以后，自己捞一笔钱走了，没人亏损，就像我们二手房的交易一样。

        南都：很多人因为买房变成了房奴，有人说你们开发商太黑？

        任：每个人买房以后，亏了吗？年轻人把自己称为房奴。你在卖的时候，这个钱多了，你怎么是奴隶呢？没人奴隶你，没人剥削你，你是赚了钱的，你叫什么房奴？完全是一种流氓说法。赚了钱以后，还要称自己为奴隶，你不是流氓吗？一点道理都不讲。

这一轮楼市调控是政府不理智

        这一轮房地产调控，已经实施了两年多时间。此前，不少地方政府想给房地产解套，但很快又被叫停。近期以来，政策层面不断强调，房地产调控决不放松。这无疑给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迎头一瓢冷水。一面是经济下行趋势严峻，一面是对楼市调控不动摇。在政策高压下，房地产行业受到的影响不言而喻。

        南都：你怎么评价这一轮楼市调控？

        任志强：最大的感受是政府不理智。没有预期，没有法律是中国房地产市场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包括美国、日本在内，大部分国家在二战之后都出台了《住房法》，只有中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住房法》。因为没有法律，所以政府此前把房地产作为一个产业来发展。2003年以后，又把它作为一个调节经济波动的工具。中国因为是计划经济起源，所以历史上都把基本建设作为控制投资过热和经济增长过快以及防止通胀的重要手段，到现在政府仍然在用这种手段。

        过去是计划经济，所以用这种手段（调控），大家也没话可说，但是现在变成市场经济了，再用这种行政干预的手段，实际上是对市场的破坏。但政府仍然习惯于用这种方法来调整经济的波动问题，把经济变成一条直线，没有上、没有下。但市场经济实际上是不可能成一条直线的，它永远会有上、有下的。

        南都：前一段时间楼市也流传各种传言，包括征收房产税、取消预售制、调控加码这一类的，每次传言一出，房地产板块的股票必定会大跌，您觉得为什么现在地产的神经如此脆弱呢？

        任志强：这个你说得不太对。中国股市下跌是整体宏观经济不好，是整体宏观经济政策不好造成的，不仅仅是靠一个房地产政策。房地产只是宏观经济中的一部分。整体宏观经济不好才导致股市出现问题。如果仅仅是房地产股下跌，别的股都上升，那就说明只是房地产政策错了。

采访手记

        喜欢得罪人？理想主义“红二代”的率直

        名人中盛产两类人：一类是不怒而威，另一类怒而不威。

        在我看来，任志强属于第二类，第一次见到老任，很容易被他的严肃给“唬”住，凌厉的眼神、两条沟渠一样的法令纹、时时刻刻努着的嘴巴，都让人望而却步。

        在采访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低着头翻阅文件，或者是看手机短信，一开始他头都不抬地就说你问吧，第一个问题他就把你挡回去了，前十多分钟一直处于鄙视你智商的阶段。采访完任志强之后，整理实录，初步统计了一下数据，发现他“挤兑”我的地方至少有十次；同时，他炮轰媒体，把我当成“万恶媒体”的代表，万箭齐发，放在五年前，我肯定涕泪横流并且掩面暴走了。

        但是在我看来，这一切都很好玩儿。有人说，房地产商中有三种人，最鬼的是潘石屹，最怪的是王石，最傻的却是任志强。这个“傻”当然不是真的傻，是一种敢于并且喜欢得罪人的“孩童般”的率直。

        采访过程中，我问他认为自己的外界形象如何，他用极慢的语速说：“2007年的时候，大家的印象，我就是‘人民公敌’……2009年网络上评论的是‘最想嫁的人’，现在网络上说的叫做‘大众情人’。”说这话的时候，嘴巴微微开合，眼睛并不看我，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得意。

        在谈到潘石屹的时候，任志强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萌货”。问他跟潘石屹谁的名气更大，他毫不讳言是自己，他不停打趣“小潘潘”，说他油滑，说他没人气。再看俩人微博，一来一往，嬉笑怒骂，十足的浓情蜜意。

        任志强还是一个批判型的思考者。他具备浓厚的辨证意识和哲学思想，解构主流，消解媒体给他的标签，讨厌定性，他一直责怪媒体在引用他言论时“取消语境”，认为事物是不断发展的，不愿给自己贴标签。

        任志强性情耿直，自信，并且愿意将这种自信传递出去，他被称为“任大炮”，他在微博上关注民生，呼吁民主自由，解读楼市房市，与政府官员辩论……潘石屹说，“‘干开发商的事，操总理的心’的就他一人。”这句话，真真是最贴切的评价了。

任志强：如果非要找个偶像，那就是我自己

        任志强是谁？在大连被扔鞋，在西单路口开大奔和三轮车撞了，发文炮轰央视、成为中国人最想揍的第三人，2009年网络上成“最想嫁的人”到如今的“大众情人”。任志强认为，“被贴上各种标签的任志强，是传统媒体强加给大众的任志强。”

        出身是“红二代”，但扛过枪、下过乡；喂过猪、炸过油饼；蹲过监狱、卖过白菜。“我来自社会底层的底层，谁说我对底层不了解？我当的官跟我爸没关系。”当他非常真诚地向记者评价其30年最大的成就是“推动中国改革时”，又能看到理想主义“红二代”的影子。

“我反对偶像崇拜，立志都是骗人的”

        南都：在地产圈，有很多知名企业家，例如王石、潘石屹、吴亚军等，你最欣赏哪个？

        任志强：每个人我都挺欣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潘石屹、王石、吴亚军各有特色。我们还有一个第三组织，叫中房联盟，大多数最优秀的企业都在中房联盟里面。还有一个房地产协会。在这些协会组织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和不同的种族精神。

        南都：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你最欣赏偶像层面的，有没有？

        任志强：那就是我自己。我不需要去崇拜一个偶像，一般是在最初进入社会的人，才去崇拜很多偶像。

        南都：那你就是很多的人偶像了？

        任志强：我不认为我可以成为偶像。

        南都：难道年轻人，不需要偶像吗？

任志强：年轻人是因为不太了解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不是承认偶像，而是要有自己。我在拼命强调是让所有人都有独立思想，而不是盲从，我反对偶像。立志都是骗人的。大家都说王宝强，可能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王宝强，他不能成为偶像，大家学习的应该是一种精神。

        你在不断努力塑造自己的精神，但绝不是学一个偶像。齐白石先生说“似我者死，学我者生。”，就是把他当做一个偶像去描。学，是学他的一种精神，而不是学他的笔法，否则一定是失败的。我觉得我们的媒体恰恰是在这方面犯了最大的错误，老误导人们去崇拜偶像，草率给人贴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