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富豪董德福的杭州售楼计划，在群发了一通销售短信后，戛然而止。

原因很简单：这条短信被无巧不成书地发给了顾华锋，而顾是杭州市滨江区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董德福意欲推销的楼盘正位于滨江区内。

在计划中，被销售楼盘所在地块原本是用于董德福旗下的上市公司德信无线通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德信无线，NASDAQ股票代码：CNTF）于杭城所投资项目的工业用地，如今却在销售短信中被冠以“巴易御所”的好听名目，以公寓房的形式对外销售。而在此之前，董德福拿地进入也正是由滨江区外经贸局以“招商引资”的名义于2006年引入区内。

顾华锋对自己当天的快速反应仍记忆犹新，“收到短信的那一天，我们就去楼盘销售点进行了暗访。”12月15日，顾华锋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随后，相关部门联动措施紧跟着展开：工商部门进行了现场查处、国土部门发出了责令改正告知单、规划部门停止审批一切项目所涉手续。

曾经被董德福寄予无限雄心的这一投资项目，在历经数年之后，至今仍仅有两座已建成的厂房，在杭城的漫天大雪中相对无言。

被叫停的工程

12月14日，杭州下了一整天的雨。

没有房产中介愿意再陪同记者实地查看“德信·巴易御所”项目，尽管在宣传材料中，“德信·巴易御所”被推荐为一个价廉物美、极具升值潜力的楼盘。

事实也确实如此，位于滨江区春波路上的“德信·巴易御所”可“5分钟车程直抵滨江核心区、10分钟车程进入西湖商圈”。更让人怦然心动的，是楼盘之所以起名为巴易，就因为她处在滨江区阿里巴巴、网易的边上。《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实地查看后发现，该项目与阿里巴巴、网易两公司确为隔街相望，“左邻阿里巴巴、右接网易”，区域位置得天独厚。

地段如此，当地中介早先开出的价格也仅有1万元/平方米，而目前相邻路段的毛坯房售价已达到17000元/平方米。如此价格低廉、地段上佳的地产当然受人注意。“巴易主要是为在阿里巴巴、网易、NEC等上班的白领策划的一个过渡期居所。现在，滨江地段价值呈现井喷之势，房租必将跟随地段升值一路飙升。”有中介称，“以一套47平方米、总价约40万元的户型为例，按45年租赁期计算，业主每年的成本大约为8889元，每月的成本仅为740元；若以目前行情月租金2000元、年租金上涨率5%来计算，约12年左右即可收回置业成本。”

在稍早与记者的接触中，不少中介将这一楼盘形容为“投资自住两相宜”，如今却已无人肯陪同记者实地查看楼盘。“听说是规划手续出了问题，现在不卖了，估计要到明年1月份才会重新启动。”有中介说。

但现在即使没有中介陪同也可随意进出施工工地，门卫室工作人员并不查问，当然这里也早已不见普通工地热火朝天的动工景象，施工人员也寥寥无几。

两幢已完工的厂房矗立在雨中，并未装修，一名自称是施工方代表的女子在简陋的办公室内告诉记者，这里已经不对外售楼，德信方面的工作人员也已撤走且“不知去向”。

再向内走去，一副巨大的“德信·巴易御所 新一代城市精英公寓”宣传语出现在眼前，一边就是曾经的售楼处，门已锁死，房间内沙盘仍在，依稀可想象当日人流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几步之遥以外，却是被贴上“德信无线生产用房封条”的厂房，落款日期显示厂房封存已久。

园区另一角，拨开杂草与碎瓦砾后，“德信软件园奠基”7个金色的大字，在雨水的冲刷下仍历历在目。

命运多舛的杭州项目

“德信软件园”这一项目源于2006年。据 《东方早报》2006年的报道，当时被称为国内最大手机软件开发商的德信无线，与美国CDMA专利大户高通公司合资投建的新公司德信无线软件（中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德信软件）已落户杭州滨江区。

根据当时的计划，“德信软件将被赋予应用于所有3种3G标准的无线终端应用软件开发、设计及测试的使命，在国内3G牌照发布前抢滩手机软件业份额。”两家意图大展身手的公司希望在1年内，以现金和现金等价物（双方已有应用软件技术）的方式向新公司投入总计3500万美元。报道同时透露“德信无线也会把原来的手机应用软件业务转移到新公司，具体负责运营。”

“但这之后高通公司并未实际进入，德信软件也由德信无线独自掌控。”顾华锋向记者透露。

更糟糕的是，项目尚处于起步阶段之时，就迎来了2008年金融危机。“其实已经有两幢厂房建好了。”顾华锋说，“不能说德信无线无法继续支撑，只是任何公司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资金链吃紧的时候。”

项目于是继续被拖延，直到顾华锋收到那条群发的手机短信。

发给副局长的短信

顾华锋虽然已不记得收到短信的确切日期，但仍记得短信的内容。“主要就是向我推销楼盘，我一看是软件园的用地，这是工业用地，怎么可能作为公寓房对外出售？”顾华锋说，“这本来是我们招商引资进来的企业，我们太熟悉了。”

滨江区建设局规划科科长尹凯波告诉记者，“德信方面之前并未到我们这里办理过变更用地性质的手续。当然，来了也不可能同意变更。”尹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德信无线涉嫌违规操作。”

在顾华锋与同僚的暗访结束之后，滨江区政府随后也接到了关于此事的报告，当地相关部门的联动也随之展开。工商部门对售楼现场进行了查处，国土部门则发出了责令改正告知单，规划部门也停止了德信软件园相关手续的批准进程。

目前，这一系列工作均由滨江区外经贸局牵头进行。“我们已经对德信无线的相关负责人进行了约谈，他们的解释是，这是当地的物业公司在操作。”顾华锋告诉记者，“我们感觉这个解释很苍白。”

熟稔此事的当地房产界人士告诉记者，“巴易御所”项目由一家名为“浙江巴易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的企业负责操作。这家于杭州市江干区文化中心办公的企业，入门处即悬挂着大幅的“德信·巴易御所”展示横幅，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巴易御所”项目目前已停工，但他拒绝透露公司负责人的电话，并表示负责人无时间接受采访。“当时共销售了20多套，目前已退还了全部定金。”上述杭州房产界人士告诉记者。

“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就想出来把工业用地的厂房作为公寓房对外销售了？”顾华锋说。

而在德信软件原先于滨江区南环路的办公场地内，则早已改换门庭。“德信软件早就搬走了。”新主人告诉记者。

“我们还将对这件事情进行下一步的处理。”顾华锋说，“原先该地块是计划做软件和手机研发中心，但现在我们要求德信软件明确已建成的两幢厂房做什么用、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并且已口头告知可能考虑收回该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