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唐代大诗人杜牧在这首《泊秦淮》里，追思前尘旧事，不禁触目伤怀，写下这一千古名篇。

　　《后庭花》又称《玉树后庭花》，历来被视作“亡国之音”。当隋朝大军直逼江南时，陈后主自恃长江天险，仍然日日在宫内纸醉金迷。这曲《玉树后庭花》，便是筵宴间最热闹的节目。杜牧生活的唐代，战争硝烟早已散尽。来到这六朝金粉之地，听着耳畔传来的靡靡之音，杜牧怎能不有所感怀？

　　为了能够演奏好《玉树后庭花》，陈后主也是煞费苦心。根据《南史》记载，当年他“选宫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数，令习而歌之，分部迭进，持以相乐”，盛况可见一斑。曲中有词“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等，皆是赞美陈后主身边宠妃张丽华、孔贵嫔姿容的句子。

　　张丽华有多美呢？依据《南史》的说法，“张贵妃发长七尺，鬒黑如漆，其光可鉴。特聪慧，有神彩，进止闲华，容色端丽。每瞻视眄睐，光彩溢目，照映左右。尝于阁上靓妆，临于轩槛，宫中遥望，飘若神仙”。读完这段文字，遥想张丽华之容，可谓冠绝当世。

　　张丽华出生于平民之家。在她年仅十岁的时候，就被选入宫中，充当龚良娣的侍女。陈后主当时还是皇太子，龚良娣是他的宠妾。没想到，张丽华渐渐长成，一时间姿容超群，俘获了陈后主那并不安分的心。陈后主几番临幸，张丽华倒也争气，先后为他生下两个儿子。及至陈后主登上大宝，自然将张丽华封为贵妃，一时间宠冠六宫。

　　一次，陈后主在兵变中受伤，于承香殿休养期间，只让张丽华一个人在身边服侍，连皇后都不得入殿侍奉。可见陈后主对张丽华的宠爱。依据正史记载，陈后主在宫中建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高数十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皆以沉檀香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瑰丽皆近古未有”。陈后主每日便与张丽华、孔贵嫔等宠妃，在阁内饮酒作乐，浑然不问国事。

　　“恃宠而骄”，往往就是这个缘故。张丽华一朝得宠，却想着让自己的儿子能被立为太子。都说“爱屋及乌”，张丽华受宠，她亲生的两个儿子陈深、陈庄，自然格外受陈后主喜爱。张丽华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太子陈胤的坏话，渐渐地，陈后主便动了改易太子的念头。就在金陵被隋军攻破的前一年，他终于废掉太子陈胤，改立陈深为太子。可惜陈深福薄命浅，没有等到自己荣登大宝的那一天，便要面对国破家亡的惨剧。

　　当隋军大将韩擒虎、贺若弼率军抵达长江北岸之时，陈后主在宫中仍然与张丽华、孔贵嫔纵情声乐。“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杜牧的这句诗，吟咏的正是这么一幅图卷。韩擒虎攻入台城之时，陈后主方才慌了手脚，急忙与张丽华、孔贵嫔一起，躲入井里。隋军兵士向井内喊话，陈后主三人不敢应答。直到隋军扬言要落井下石，陈后主方才喊出声来。兵士遂将陈后主三人拉出井来。这真是历史上一出活闹剧！

　　此次领兵的杨广，也就是后来的隋炀帝，同样是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杨广早就听说过张丽华的美貌，听说她被抓住了，便有意纳其为妃。长史高颎听说这件事后，对杨广说：“武王灭殷，戮妲己。今平陈国，不宜取丽华。”杨广听了之后，很是犹豫。就在犹豫之间，高颎已下令，处斩张丽华。杨广获悉张丽华已被处死，黯然神伤了很久。

　　一代丽人，就此香销玉殒，令人欷歔。陈后主被掳北上，五年之后病死于洛阳。在这五年之间，想起当年的秦淮风物，想起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何般的滋味？

　　《隋书》里，将张丽华直斥为“妖艳”。历史演义大家蔡东藩则将张丽华和冯小怜相提并论，认为“小怜亡齐，丽华亡陈，乃知尤物之贻祸国家，无古今中外一也”。其实试想，尤物若是遇上明君，又怎会是如此结局？到底是昏君误国，还是尤物贻祸，又怎能如此清楚地说个子丑寅卯？

　　■文/文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