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当年大诗人杜甫经过昭君故里姊归时，心头不由千愁万绪，遂写下这一千古名篇。夕阳西下，往事悠悠。遥想朔漠之上，荒冢萋萋，断肠人又在何处？“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当年怀抱琵琶弹奏胡曲之时，昭君心中分明有着无尽的怨恨。这份怨，这份恨，缘何而生？

　　社稷的安危，却要系在弱女子身上，这实在是国家的悲哀。“和亲”之策，始于汉高祖刘邦在位时。当时北方匈奴迅速崛起，危及汉朝江山。高祖听从谋臣刘敬的建议，与匈奴和亲，期望以此化干戈为玉帛。有人说，和亲之举，促进了汉族和北方少数民族的交流融合，意义深远。可对于那些远嫁异域的弱女子们来说，受到命运如此捉弄，公平吗？

　　昭君和亲，是在汉元帝时期。匈奴呼韩邪单于自塞外入朝，请求娶汉人为妻。汉元帝很高兴，于是将王昭君嫁给了呼韩邪单于。王昭君当年因选美而入宫，可宫苑之内美女如云，要想得到皇帝宠幸，何其之难！正如唐代诗人元稹所云，“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深宫冷院，孤老一生，何其凄凉！

　　昭君入宫三年，见不到皇帝一面，心中岂能无怨？《西京杂记》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宫中美女太多，汉元帝就让画师毛延寿为美女们作画，自己根据画作，看中哪个美女，便会召幸。毛延寿觉得这是一条生财之道，于是乎只要谁给钱，便会将她画得美丽一些。偏偏昭君不肯给钱贿赂毛延寿。毛延寿很恼火，便将昭君画得很丑，因此昭君始终没有得到元帝的宠幸。元帝将她嫁给呼韩邪单于之后，到了辞行时，大殿之上元帝惊艳于昭君的美貌，但此事已无法挽回，只得让昭君和番而去。不过，毛延寿却因此而丧了命。

　　这件事可信吗？“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宋代大文豪王安石的这首诗，说的便是这件事。王安石的意思是说，昭君的气韵风度，又岂是能够画出来的？毛延寿因为这事而被杀，是不是太冤枉了呢？虽说此事在民间流传甚广，但多半是“小说家言”，不足为凭。

　　后人多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形容女子美貌，其中“落雁”二字，便与昭君有关。昭君出塞时，心中万分悲怆，遂拨动琴弦，奏起悲凉的离别之曲。连正展翅高飞的大雁听了这断肠的琴声，看着眼前这美丽的女子，也不禁受到感染，忘记挥翅，而从云端跌落下来。这个故事当然更不足信。但其间所描摹出的昭君当时的愁绪，却是生动而真实的。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舍得，还是不舍得，家国三千，只能从此抛散，思念时，唯求能入梦来。

　　昭君嫁给呼韩邪单于后，被封为“宁胡阏氏”。虽是尊崇已极，可远在这荒漠之上，触目皆是胡人风景，昭君的心中，曾否有过片刻的快乐？她的根并不在这荒漠，对她来说，这注定将是一段难熬的寄人篱下的日子。

　　昭君为呼韩邪单于生下一个儿子，不久，呼韩邪去世了。按照胡人风俗，昭君必须要嫁给呼韩邪的长子。对昭君来说，这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情？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大汉朝廷。于是她向汉廷上书，请求回归中原。可她最终等到的却是一纸无情的“敕令”。当时在位的汉成帝命令她“从胡俗”。汉成帝显然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得罪匈奴，区区一个昭君，又有什么值得顾惜的呢！

　　纵使再难堪，再不愿，又能如何？昭君就这样复嫁呼韩邪的长子雕陶莫皋，并先后为他生下两个女儿。对昭君来说，更加无情的打击是，她和呼韩邪所生的儿子，后来被雕陶莫皋残忍地杀害了。为了权力，手足相残，昭君除了只能痛苦地当一回“看客”，还能做些什么呢？

　　昭君终其一生，都没能再回中原。雕陶莫皋去世后不久，她也便郁郁而终。另有一说，雕陶莫皋死后，昭君又被迫要嫁给雕陶莫皋的儿子，也就是呼韩邪的孙子，她对此实在无法接受，于是服毒自尽。

　　昭君从此长眠在了大草原上，她的墓地被称为“青冢”，多少后人前来凭吊。昭君和番之后，汉朝和匈奴长年再无战事。有人说，她的功绩堪比西汉名将霍去病。牺牲了一生的幸福，换得千古芳名，对昭君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文/文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