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思：拥有一棵能结出满树鲜美鱼果实的树大概是猫们的一致想法，但如果在会爬树的同时还能像鱼那样精通游泳，猫们就不会介意鱼生活在水中还是生长在树上。

　　春天刚刚来的时候树叶还没有萌芽，树枝还跟冬天时一样光秃秃地难看。苏子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不错的，鸭知冷暖，但比鸭先知水之变化的却是鱼。所谓知冷暖，冷暖是对于现象的判断，变化却是现象本身，现象自然在现象的判断之先。这一现象就是：鱼始终以水的温度作为自己的温度，而鸭子用自己的温度测量水的温度。除了先后，其间的亲疏也可据此了然。

　　冬天，鱼们聚集在水下不太游到水面，春天甫至，乍暖还寒，鱼便活跃起来。它们经过一棵树的倒影时排好了队，成为枝头一枚枚娇艳的红叶——碧水红叶，光秃秃的枝头最先是这样春意盎然的，所以“春树葳蕤鱼先知”是不错的。游来，然后游去，按照这个次序，在春天尚未来临之时，鱼就与树的倒影合作演绎了春的序曲、春的将来繁华以及繁华落尽。

　　被欲求的东西只是显得美好，被向往的东西才是最初的真实的美好。那一天那位“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先哲认真告诫。两千多年后，我得到这条告诫并牢记于心。对于一棵长满鱼的树，我和猫怀有同样的向往，尽管我们的关切点大相径庭，一个关注鲜明形色及其传递的信息，一个关注肥美体态及其可能的美味。但这两种关注都同样美好，因为我和猫都没有将此作为欲求，而是作为向往。

　　有向往比有欲求更重要，有向往让我们愉快坚定，让我们在镜花水月面前也有饱满的喜悦，而有欲求却与此相反。如是我见，在那绿如蓝的春水之中，那灰暗的褐色树枝上长出了、长满了明艳丰腴的鱼树叶，它们在举行仪式、在列队、在舞蹈，在书写第一则关于春的消息。

　　唐悦之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