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红颜祸水，有人说红颜薄命。这两个词对倾国倾城的息夫人而言，都有着说不出的无穷滋味。因为她，两个国家先后亡了国；而她，被迫另嫁新君，深宫之内，不再展颜而笑，不再与人多言。春花秋月，从此无言以对。

　　因貌美如花，息夫人又被称为“桃花夫人”。她原为春秋时陈庄公之女，嫁与息国国君息侯为妻，故人称“息夫人”。新婚不久，息夫人回娘家省亲。返回息国途中，顺道去了趟蔡国。息夫人的姐姐嫁给了蔡哀侯，息夫人也就是蔡哀侯的小姨子。正是这次顺道过蔡，让息夫人平静的人生陡起波澜。

　　蔡哀侯素闻息夫人美貌，闻知她来到蔡国，很是高兴，便盛情挽留。谁知见面之后，蔡哀侯动了色心，竟去调戏息夫人。息夫人感觉受了污辱，返回息国之后，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息侯。息侯勃然大怒，思量着如何为爱妻出这口恶气。

　　春秋时期，弱肉强食；诸侯争斗，年年无休。息国只是个小国，出兵伐蔡，多半占不到便宜。息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到去搬“救兵”，无端引火烧身，给息国惹来灭顶之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难道忘了吗？

　　息侯找到当时南方的大国楚国，向楚文王献上一条毒计。这是什么计呢？《史记》里是这样记载的：“息侯怒，请楚文王：‘来伐我，我求救于蔡，蔡必来，楚因击之，可以有功。’”原来，息侯想出的是“调虎离山”之策。他让楚国来攻打息国，这样息国就可以去蔡国求援。看在亲戚情分上，蔡国必出兵相助，如此一来，蔡国兵力空虚，楚国只要出兵攻蔡，必获全胜。

　　息国、蔡国都是位于中原腹地的小国。楚文王久已有逐鹿中原的野心，这次息侯主动前来投怀送抱，献上如此大礼，正中楚文王下怀。既可灭蔡，又能送息侯一个顺水人情，岂不两全其美？楚文王立即出兵，向中原进发。

　　事情的进展，一切都在息侯的预料之中。接到息侯的求援后，原本因调戏息夫人就心中有愧的蔡哀侯，立即征调大军，开赴息国。结果在途中遭遇楚军，蔡军几乎全军覆没。楚军直捣蔡国，蔡国兵力空虚，无力招架，蔡哀侯兵败被俘。爱美人而丢了江山，蔡哀侯恐怕这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蔡哀侯也向楚文王献上一条毒计。这又是什么计呢？蔡哀侯极力夸赞息夫人美貌，说得楚文王心痒难耐。他当即设下酒宴，以庆功的名义，请来息侯。息侯不虞有他，前来赴宴，席间即成阶下囚，息国也因此被灭，息夫人被俘至楚国。

　　这真是一场活闹剧。两个国家因此而被灭了国，着实令人不胜欷歔。此事看似因息夫人而起，可又干息夫人何事呢？作为一国之君，蔡哀侯轻浮无行，可谓自惹祸端；息侯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徒留笑柄。

　　此生浮沉，全不由人做主！息夫人被楚文王纳入后宫后，替文王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楚文王很是宠爱她。平时，息夫人总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说话。楚文王很是不解，便询问原因。息夫人流着泪说：“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纵使整日山珍海错，锦衣香车，息夫人内心的苦楚，谁解？谁怜？

　　息夫人的遭遇，引发后人无限同情。如唐宋之问在《息夫人》诗里写道：“可怜楚破息，肠断息夫人。”清邓汉仪过息夫人庙，题诗一首，中有“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之句，为后世传诵。但也有人认为息夫人为时事所迫，改嫁楚文王，并不值得同情。如唐代大诗人杜牧在诗里写道：“至竟身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堕楼人。”清洪亮吉云：“何似望夫山上石，不回头已一千年。”既然国破家亡，息夫人何不为息侯殉情？苟且人世，岂非有愧于后来坠楼的绿珠、望夫山上的崖石？诗人的贬斥之情，溢于笔端。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蔼纷纷。息夫人以自己悲婉而传奇的人生，任后人无限评说。扬也好，抑也罢，已浑然和她无关。

　　息夫人像

　　（选自点石斋刊本《东周列国志》）

　　楚宫慵扫眉黛新，

　　只自无言对暮春。

　　千古艰难唯一死，

　　伤心岂独息夫人。

　　——邓汉仪《题息夫人庙》

　　■文/文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