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祥顺

　　小时候，不知冰棒为何物。第一次看到别人吃它时，甚感新奇，天底下竟有如此大的糖果，而且还插着一根棒棒，可以拿住慢慢地吃、久久地甜。

　　有一次，父亲与乡邻去金山公园看露天戏，也带上了我。大人看戏，小孩吃屁，父亲就把我扛在肩上。坐在父亲的肩上，戏看得清清楚楚，可我听不懂，看不明白。只见那台上人儿穿着红的绿的衣服，摇头晃脑，指手画脚，不知在说什么，有的还故作姿态地跑来跑去，转圈圈。觉得一点儿都没有意思，就到处东张西望。猛地又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吃那带棒的大块糖，一会儿放在嘴里，一会儿又拿出来，这边舔舔，那边舔舔。我直直地看着，并不时地咽口水。有乡邻看到了，就哄我：那东西冰冷冰冷的，吃了容易生病，又不当饱，没得吃头。父亲听了，斜起头望着我，意思很明显：吃不吃？还是不吃了吧！我知道父亲本没多少钱，大半不会买，说了也白说，更不讨人喜欢，就咬着牙，不吱声，只把头晃了一下。父亲把目光慢慢移过，又去抬头看戏，偶然还回头望一下我。我在大人看戏时，又看那人吃冰棒，直到把那冰棒吃完，扔了棒棒，方把目光收回。心想，我要是也能吃上那带棒的大块糖，那该多好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大人们看了一晚的戏，我也想了一晚上吃冰棒的事。

　　上了小学，我看到有人背个大木箱，手中不时地摇个铜铃铛卖东西，方知道那大块糖原是冰块。因有小棒插在里面，就叫冰棒。

　　冬天，河里结了冰，我发现河里的冰与那冰棒一样都是冰，就与小伙伴们玩起冰来。捞到一块，就弄点在嘴里，一边吃，一边将那大块的冰用草绳穿上，拎住叫卖：卖冰棒了，卖冰棒了！看那冰块与冰棒还不太像，于是就敲屋檐下的冰凌去叫卖，并不时地握住冰凌的一端，装模作样地像别人吃冰棒一样地舔，引得好多小人一起来玩。别人吃棒冰是朝肚里咽，而我们是朝外吐。

　　小学毕业后的一年，我藏了一点压岁钱，一直舍不得用。等到了夏日，又见那卖冰棒的来了，就躲着人买了一枝冰棒，悄悄尝了起来。这东西清甜可口，比河里冰块、檐下冰凌好吃多了。这世上比这好吃的东西到底还有多少？我一会儿放嘴里吸吮一下，一会儿拿出仔细瞧瞧，左舔一下，右舔一下，边看边吃，边吃边看，慢慢地品，细细地尝，尽情享用，美极了。吃完了冰棒，又将那小棒棒放嘴里翻来覆去地死嚼。总算圆了儿时的梦想，心中极为满足、快意。

　　转眼，有了小孩，他也到了我第一次见到冰棒的年龄。一见那冰棒，就嚷着要，不买就闹，一点也不含糊。妻子是苦出生，就哄着：那东西很冰，吃了没好处，不吃了吧！活像当年劝我不吃的邻居。我不愿再做当年的父亲，更不想让下一代为了一根冰棒像我一样地苦想苦守，毫不犹豫，立马去买，一买就是三支，一人一支。妻子怨我不配合，还烂充好人，生气不吃。小东西倒是开心了，一把抢过，三口两口地嚼完，棒儿一扔，嘴一抹，自是心满意足。

　　如今，家家都有了冰箱，有的还有了冰柜，随时都可自制冰棒，而且，想吃什么样的，就能制出什么样的。可我一见这冬天里的冰，脑里立浮那玩冰、吃冰和吃冰棒的事，同时，还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