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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尤三姐

发布时间:2016-01-25 08:02  金山网 www.jsw.com.cn 【字体:放大 缩小 默认
□ 高 雅

  在《红楼梦》中,凡是与宁国府有牵连的女子,大多是擅长风月弄情的“尤物”,成了“红颜祸水”而自甘堕落,但尤三姐却是个例外。她是尤氏继母带来的女儿之一,模样儿风梳标致,偏又爱打扮得出色,自有一种万人不及的风流体态。贾珍、贾琏、贾蓉等好色之徒,都对她垂涎三尺。

  尤三姐表面上举止轻佻,言语放浪,但性子其实很刚烈,强悍而霸气,很有几分男子之气。在那“除了两头石狮子干净”的污浊环境中,尤三姐清醒地认识到:贾珍、贾琏、贾蓉之流皆是“把女人当做玩物的畜类”,要想摆脱那种任人玩弄的悲惨命运,只有“反其道而行之”。以致贾琏、贾珍等最终不得不考虑:“就是块肥羊肉,无奈烫得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多扎手。咱们未必降得住,正经拣个人聘了罢。”贾琏这种风月高手,与尤三姐在一起,反被这小女子玩得只有“酒色二字而已”。尤三姐曾指着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穿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算盘了……”这正是尤三姐的刚烈性格,她虽风流但不想当“粉头”被人取乐儿。她把贾琏以为可以买到一切的金钱视作“臭钱”。

  尤三姐对爱情忠贞不渝,甚至能在关键时刻为了爱情舍弃自己的生命。她爱上柳湘莲并大胆表露,甚至“磕簪起誓”,在收到柳湘莲的“鸳鸯剑”后,一改往日作风。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所爱的人联系在一起,生怕配不上自己所爱的人。然而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那个时代女子命运的悲剧。当尤三姐听说柳湘莲要退婚,她就知道了柳湘莲必然“在贾府得了消息,嫌自己是淫荡无耻之流”,她的“不光彩”的过去终于导致柳的悔婚。她更知道了在贾家这么肮脏的地方,即使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她选择通过自刎以表忠贞的心态。因此,在爱情理想破灭之时,她将一股雌锋“往项上一横”,“揉碎桃花红遍地,玉山倾倒再难扶!”风流标致,偏又性情刚烈,因此更难容于像贾府这样污浊的世间。她挥向颈间的那一剑豪情,是对不公社会最强烈的控诉。红颜本就薄命,何况聪明的尤三姐又清醒地看到尘世的肮脏,加上对真爱追寻的幻灭,致使她最终以结束生命来对世间作最后的反抗。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殉情,这也是她对理想的祭奠,对社会充满血泪的控诉。

  可见,尤三姐对爱情的忠贞是无可比拟的。刚者,宁折不曲。曹雪芹赐“刚烈”二字与尤三姐,正是对她人品的敬佩,也是对她人格的概括。她对自己的处境比尤二姐更为敏感和自觉。比如,对尤二姐的婚姻,她早已预料到可能遭到的不幸:“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玷污了去,也算无能!而且他家现放着个极厉害的女人,如今瞒着,自然是好的;倘或一日她知道了,岂肯干休?势必有一场大闹,你二人不知谁生谁死,这如何便当做安身乐业的去处!”而尤二姐却缺乏这样的远见。

  还有,她对贾珍、贾琏拿什么眼瞧她,是早就看清楚了的。无奈,她挣不出他们的纠缠。于是,为对付那些笑脸的欺侮,她“破着没脸”来硬使他们不敢招惹她。

  尤三姐对那些公子哥儿的垂涎并不放在心上。她并不像一般人倾心仰慕贾家之富贵:“不是我女孩儿家没羞耻,必得我拣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才跟他。要凭你们拣去,虽是有钱有势的,我心里进不去,却白过了这一世了!”可见她追求的乃是超脱于物质名利之上的爱情。

  风流标致,泼辣刚烈,这是曹雪芹笔下的尤三姐。就是因着那刚烈的个性,所以她敢主动去爱一个人,甘心为他忍受单恋的痛苦,并且为这生存唯一的希望保持着坚贞之心,以身殉志来怀抱他的形影,最后为了澄清他的误解,她豁出了生命。柳湘莲是一个侠义之士,却没有勇气接受这份不为礼教所容的爱。

  尤三姐最大的悲哀,不在她的自刎,而在她到死的一刻仍旧是个寂寞的人。没有人能了解她,甚至她所钟情的柳湘莲,在她死后所给予她的也只是同情,而不是她生前固执追求的爱情。情到深处,心却寂寞。尤三姐的悲哀在于,爱情于她终是一场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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