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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天井

发布时间:2015-12-09 07:51  金山网 www.jsw.com.cn 【字体:放大 缩小 默认
■文/赵怀德

  我老家在大港。老屋是一座清代建筑,坐西朝东,三进两厢,两个天井,一个大院子。我离开大港快三十年了,老屋早已易主。但老屋的天井,还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走进老屋,绕过高大的屏风,豁然开朗。有方天井,第二进的客厅就比较敞亮。第二进第三进之间也有一方天井,不同的是天井两侧各有一间厢房。

  由于天井的存在,客厅也被称作“明堂”。四面屋顶内侧为坡面,雨水全部集中汇入天井,于是又有了“四水归堂”之说,让上天飘荡而下的一切充满灵性的东西归于老屋,这只能理解为古人的美好企盼了。

  老屋的第一进中间是一个穿堂,两旁是厨房。天井北面有一口水井,井栏青色,呈四方形,口沿有四五道深深的沟痕。童年时,祖母用一个大澡盆,从井里吊水洗衣服。我常帮倒忙,吊水时力气小,手一滑便把吊桶掉下井去。祖母一顿呵斥后,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绑一个铁钩,把吊桶从井底捞上来。夏天,祖母常常用一个竹篮把吃不完的饭菜,一碗碗盛好,系上一根绳子,小心翼翼地沉到井里,然后把绳子牢牢地拴在厨房的窗棂上。第二天再取出来吃,一点儿也不变味。母亲买了西瓜,我们兄弟姐妹,常常争着把西瓜沉到井里,一两个小时后,大家分着吃,冰凉冰凉,爽快极了。

  第二进后的天井,北面厢房是一个储藏间。南面的厢房是书房,有两个门,一个通卧室,一个通往天井。北面靠墙一排书箱,上下三层,共十二只。书箱的门是整片的木板,上面刻着“积微室藏书”五个篆体大字。书箱里的藏书,按照“经史子集”分类存放,还有不少名人字画。这是祖父留下的珍贵遗产。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对联,是清代书法家郑孝胥的真迹。南面玻璃窗下摆放着一张书桌,纸墨笔砚一应俱全。还有一只铁丝编成的盛放文档的盒子,至今我还完好地保存着。父亲在世时,书房里是不准小孩进入的。书箱常年锁着,只有好友来访,互相切磋文章,父亲才打开书箱查阅资料,我们兄弟姐妹常常在天井里趴在窗户上偷看。父亲去世后,母亲只在大伏天打开书箱,透透气,放进些杀虫的药。“文革”期间红卫兵破四旧,古籍和字画都被付之一炬。

  天井的南北各有一个青砖垒成的花坛,摆放着八个大花盆。我记得有两个蓝色的硕大的花盆分别种着万年青和吉祥草。这是两种常青植物,即使冰天雪地也还是郁郁葱葱。其他花盆都是赭红色,栽种金丝竹、太阳花、菊花等。

  大港素有“六月六,嗮龙袍”之说。大概是酷暑出梅之时,家家户户为防蛀防霉,把衣物拿出来嗮。母亲也把箱子和柜子里的衣物,统统翻出来,在天井里暴晒。左一根右一根竹竿,还有大大小小的盘篮。挂在竹竿上的衣服,除了各色皮毛的外,还有五彩缤纷的绣花绸缎衣服。盘篮里的绣花鞋更是漂亮极了,我曾偷偷地往自己脚上套,无奈怎么也穿不上,惹得母亲咯咯咯地笑。压箱底的铜钱,是用丝带穿起来的。还有一把铜制的宝剑,我总要拿在手上玩一会儿。太阳快下山时,我们兄弟姐妹都帮母亲一件件衣服收起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回箱子和柜子里。

  夏日,再热的天,天井里也凉风习习。太阳落山,我们兄弟姐妹就忙着把储藏间的一张六尺长、三尺来宽的床凳搬出来,铺上席子。吃完晚饭,点好蚊香,我们就一起睡在上面,等候祖母讲故事。祖母躺在一张躺椅上,摇着芭蕉扇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遥望天空,天幕上缀满星星,我们便问祖母哪是银河,哪是牵牛星,哪是织女星。年复一年,祖母不知讲了多少遍,我们却百听不厌。上学读书后,我们约定轮流讲故事。我从本《儿童时代》上看到一则《南瓜大王》的故事。这个故事很精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我长大了,讲给侄儿侄女听;成家后又讲给女儿听;再后来讲给外孙听。一直讲到全家迁居城里,老屋易主。

  而今大港的许多明清建筑,在大开发的热潮中逐渐消失。近日重回故里,老屋虽在,却已颓败不堪,天井的美景荡然无存。瞻顾老屋,许许多多往事宛在昨日,心中莫名的伤感。转身望去,一座座雄伟而风格迥异的高楼拔地而起。昔日的小镇,俨然一座新型港口城市。我的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为大港日新月异的发展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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