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满城飘雨，春天就此别过，转入梦中。梦是现实的印象，是心底的眷念，是白昼的转圜，像一张负像效果的照片，整体与细节俱在，但因为基底的半透明又分明有些虚幻飘摇的不真切。

　　梦有没有色彩？争辩很多，没有定论。不过黑白是个很取巧的办法，它从整体上一下子就拉开了梦与现实的距离，将一切事物的枝干轮廓删繁就简地从现实的目迷五色中凸显出来。在这张黑白的梦里，黑白颠倒，色彩被取消，但色彩的明度与浓度却被深深浅浅的灰标示出来，虽不见枝头新叶的翠润明媚，我们依旧能一眼认出：此处春未老，正早莺暖树。

　　树在白昼的春光中摇曳，新生枝条的同向弧度透露了这轻盈的动态，那些新叶细密而纤小，有三三两两的小鸟频频飞去飞来，鸟的起落、新叶与枝条在风中的晃动让绿意相互层叠晕染，竟至有眼花缭乱之感。是在后来，在凝视静止的照片时，我才惊讶地发现不是两三只、三五只，这小小的疏朗的树巅竟然栖息着二三十只小鸟！特别是在完成黑白负片效果之后，这些原本隐藏在枝叶间的小家伙们一一被高亮显示出来，每一只小鸟都成为一个玲珑的自带背光的“鸟神”（与自带背光的女神男神应属一类），它们错落在枝叶间，神秘有趣，令人浮想：这是西王母座前神树还是太阳鸟栖息的仙木扶桑？或者将有凤来仪？最有趣的是，这些“鸟神”们站立于枝头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全都是迎风而栖——是在享受春风拂面的惬意、享受这树枝轻晃的眩晕欢快吗？ 

　　在如许转圜的梦里，季节还是早春的样子，有风但很柔和，阳光明媚而不强烈，很多的小小鸟藏在小小的新生的枝叶中，自带背光，自我眩晕，到处都隐藏着惊喜。

　　唐悦之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