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楼的时候，忽然听到《枉凝眉》的歌声，应该是有人在看87版的《红楼梦》，心说这年头还有人如此小雅，倒不多见。等到接了晚自修的女儿回家，小东西居然让我把手机给她，说要下《红楼梦》看，把我惊到了。“怎么忽然想到要看这个？”“学校要求的名著阅读排到《红楼梦》了，有同学在网上说，书看不进去，还不如看看电视剧。”我恍然。

　　女儿下的最新版的，两集跳着看看，无感。我提示她，87版好像更接近原著，她又下了三集。这下感觉来了。“妈妈，《红楼梦》怎么这么土？”唐突了曹老，您可千万别气，跟那些穿越剧比，您这可不是一个字，土。“妈妈，林黛玉真做作。”独生子女的你哪里知道她的难处，小小年纪，寄人篱下。我腹诽。“贾宝玉怎么这样，男的演的还是女的演的？”言下之意怎么挑了个不男不女的。“妈妈，薛宝钗真心漂亮。”看来宝姐姐的美还是能跨越岁月风霜的。下面，精彩的来了，“妈妈，那个薛璠你说是不是就是王某聪那样的？”“差不多吧，富二代，哦，不对，王某聪在国外留过学的，比薛璠聪明，薛璠成绩很差。”“妈妈，刘姥姥跟你真像，你长得跟刘姥姥一样。”哈哈，母女一向就老丑问题没大没小惯了。先前我暗讽过她像刘姥姥“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她许是一直没留意姥姥是谁，这回见着了，立马给我回击。我赶快调整话题，“那个玉带林中挂说的是谁？”“林黛玉呀，这不明摆着吗，倒过来念就是了。”我晕。都是脑筋急转弯给害的！

　　我知道小东西这是逗我。老师发的几大张《红楼梦》要点，她还不是背得滚瓜烂熟。但《红楼梦》是拿来背的吗？真正烂熟于心，那是要基于情到深处无怨尤啊。搬出家藏的《红楼梦》珍本连环画给她，她翻翻，显然对其发黄的纸张不满意。想我书香门第，先生也是爱书如命，怎么会生出个不爱书的孩子呢？可是过天，你就发现错了。你以为她肤浅，她看龙应台。语文课要自己用幻灯讲解最爱的一首古诗词，她花了两个下午，做的是“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回来告诉我，她做的幻灯老师放了一堂课，从来没有过的。我就鼓励她，这是老师觉得你与他想象的不同，你选的这首词，让他觉得你有内涵呢。我这不是蒙她吗。

　　最近热播《平凡的世界》，就有媒体说书随剧热，我觉得这其中多少有媒体的臆断在里面，你说生于移动时代的孩子爱看《平凡的世界》？你信？他们玩贴吧玩空间玩美图，对手机功能了如指掌，对韩剧如数家珍，对迟昌旭李敏镐的了解不知要超出贾宝玉诸葛亮他们多少倍，所以四大名著才会被列入中高考必考书目。

　　他们看着《还珠格格》长大，不是文青也不是愤青。他们迷恋选秀式的励志，三天换一个偶像。他们看郭敬明，《悲伤逆流成河》，《小时代》一茬茬地追下去；他们看韩寒，在影院里边笑边看《后会无期》；他们看张嘉佳，《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少年强说愁。他们对湖南卫视《变形计》的热情要远超央视的《新闻联播》，尽管家长一再提醒说后者能帮助提高政治的成绩。这就是我们为他们营造的成长环境。

　　他们有点可怜，于他们而言，阅读四大名著，更多的是为了语文考试时不要失分。最痛苦的是他们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来做所谓的阅读题，分析揣摩作者的意思。一本《红楼梦》不知有多少隐喻侧笔曲笔，对于披星戴月求学期的孩子来说，遭遇《红楼梦》，实在是辛苦。

　　我同意全国人大代表、作家二月河的观点，“很多大学生读不下去《红楼梦》这种现象是耻辱”，不知道先生这一言既出，多少大学会将修读红楼列入学分，我想质疑的是，对于初高中教育阶段的孩子，是不是需要从四大名著中找出那么多要点熟记？姑且不论那些所谓的要点越来越偏越来越怪。我们到底还需要多少这种断章取义式的阅读来扼杀阅读本身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