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天幕下，无叶的树干在逆光中参差交错，远远近近粗粗细细站立成难以穿越的黑色牢笼。奇异的线状彤云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湖面上划出长长的轨迹。

　　跃动的橙红与宁静的蓝，一线与一片；矗立的丛林与惊鸿的一掠，众线与单线，画面里充满了对比与呼应。

　　我们经常把对比与呼应混为一谈，其实是不一样的。对比，是在同一个场内，是现场，是live，是现时的彼此间的事，是当事双方切肤的感受，是隔离、隔阂、隔膜、格格不入。而呼应，更多时候是自第三方看事中的彼此，是旁观者的视角，是貌似同形同质者的唱和应答。没有切肤之痛的旁观自然有置身事外的清醒和符合规定性的公平。

　　我们困顿在牢笼中，就像画面中的某一棵树，我们制造牢笼又自困于其中。当你置身于你不想在又恰在其中、不得不在的境遇中，即便那在旁人看来多么强大健硕多么富丽美好，自己仍觉困顿，围城之围不在外境，而是心境。是无解的困局，直到湮灭。

　　当这橙红的一痕自由而突兀地划过，牢笼突然骚动，牢笼被拆解，每一根与这一根红线处于对比中的黑线条都自觉与红线产生了观望的呼应，整个牢笼和牢笼的每个组成部分都暗暗惊呼和喝彩，但随即就化学反应为对自身的怜惜与怨艾，及至对那一痕云彩的痛恨与毁谤。大多数人，也许该是全部，身在牢笼并身为牢笼，都置身其中，无法逃脱。万物皆在事中，并没有超越其外的旁观者。所有的呼应都是臆想，而对比长存。

　　（唐悦之/文 李少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