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的目光首先被飞行中的整齐雁阵吸引，然后才注意到雁阵之下的风景。雾岚涌动，青山如黛，气象清奇。近处的山丘、草地已是一片衰黄秋色，而小树林还绿着，只有零星几个树冠明亮地黄了，与秋草遥相呼应。蓝顶小屋静静依偎在山脚下树林边，也许斯时正有人在屋中隔窗遥望北雁南飞。

　　雁阵，正是处于视觉兴趣点的它们，给画面带来了悠然的动感和辽远的思量。大雁在中国人的眼中从来就不是寻常的飞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绝唱，让世人铭记了这种鸟儿荡气回肠的无限深情。轻盈的雁阵在山巅之上、灰云之上、秋色之上，归去的心与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的省问，在注目雁阵的瞬时，猝不及防地被再度追询。

　　据说年年秋天北雁南飞，至湖南衡阳回雁峰而止，不再南飞，固有“衡阳雁”一说。衡阳雁去无留意，嗔其无意却是心中有无尽意。雁亦有意，明年可不是如约又来了？归无计、羌管悠悠、人不寐，在范仲淹的词里，一切都被不确定、无着落地悬置着，让南飞的大雁负载他的沉沉哀伤。一阙《渔家傲》，苍茫大气，特别在寒意渐浓的深秋时节，在心底涌现时光流逝的空落惆怅时分，念及此词如同注入天地间圆融雄壮的元气，那场数百年前与你我无涉的征战场却能神奇地开阖今人的心扉，荡涤胸中块垒。正如这张照片所呈现：秋去冬来，并无萧瑟悲凉，季节轮回，北雁南飞，天地从来如斯，何喜何悲？世间并没有两样的秋色，是我们的心总是不自觉地去找寻契合于她的那片风景，找寻她的归途，固守并且自溺于其中，难以自拔。

　　（唐悦之／文  袁曾亭／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