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是一大片草地。我看到有几只鸟儿在草地上聚集，盘旋，其中一只几乎笔直向下坠落，待到快到地面时，却突然减速，提升，缓缓地向侧上方拉，在视野里形成一个与地面交叉的直角。

　　不由心中一动。这些平时不常见到的鸟儿，在冬日里发出轻脆欢快的鸟鸣，声音叽喳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听觉的天堂。我欣赏这些鸟的姿态，竟有些不想走了。偷得浮生半刻闲，驻足，将自己融入这片风景。

　　鸟是灰色的，我不能叫出它的名字。也罢，就称之为鸟吧，这个时候，什么鸟都是一种符号，一种能自由翱翔在天际的生物。它们忽而迅疾，忽而徐缓，在空中划出各式曼妙的弧线，末了，径直往远处飞去，再也寻觅不见。

　　那里是一片树林，周围很空旷。暗红的树叶衬着黄昏下的灰色天空，似乎向你作着某种暗示。

　　“麦金利堡，鸟都不叫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打消。我不能联想到如此阴晦的背景。但是，我却想到，那些如鸟一般自由飞翔的片断，哪怕欣赏，也是那样的短暂，鸟，好像在回避着什么，因为我晤面的机会总是那么少。

　　居家南面是一条大河，时有机动船经过。几年的光阴，两岸渐已葱茏。在安静的时候，忽然，空中会快速掠过一只大鸟，箭一般从不知何处的绿荫中飞来，又往别处飞去。我察觉的时候少，常是其他人看到，再兴奋地告知我有鸟。于是，赶紧来到河边，偶尔还能见到身影。

　　是白色的大鸟，我同样不能准确叫出名字，许是白鹳吧。它们扑楞扑楞地扇动翅膀，飞得很低，映着森绿的水面。对岸是一排米黄色的楼房，雄健的体形越过黄色的界限，在蓝天中留下一小段弧线，然后迅速下降，飞过河下游的一堵围墙，停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那时便有几分惆怅。很美的风景，可惜无法长久留连。我甚至看不清它们的体态特征，以此作一仔细辨别。只留下目光，呆呆地看着空洞的水面，在平缓流动。

　　凝望中，我会幻想着眼前出现另一种鸟，鸬鹚。

　　小时候，在家乡的河里常可见到这种又被称作鱼鹰的水鸟。渔夫们划着带顶篷的小船，船头两侧立着十几只鱼鹰。船在水面上不动了，那些鱼鹰扑扑地刺进水里，扎着猛子。浮上来，嘴里叨着一条小鱼，有时却是空的。它们重又立上船头，或将嘴里的鱼直接落进鱼篓，或被渔夫拎着脖子，从脖子根部往上挤压，直到把藏在食管中的鱼吐出来。原来鸬鹚的脖根处勒了东西，吃不进胃里的。

　　这样的场面，是乡间一幅生动的风俗图，虽然有时觉得对鸬鹚有些残忍，辛苦的美食不让享用。不过，现在再难见到这样的风景。乡下如此，城市里更不必说。面前的大河水不算丰美，鱼似乎是不多的。就算多，也不会有渔夫驾着小船，使着鸬鹚去做抓鱼的好戏。

　　鸟，更多时候是在想像中飞过。那些鸟，从草地上，从天空中，包括从水里飞过，构成奔放斑斓的元素，将一种被称为心灵的东西放飞。走在路上，前方不期而遇的那些鸟的姿态，是抛出看不见的一根绳，把你牵往高空，到达思念中的远方。

编辑：陈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