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夜晚，屋子的里里外外都特别香，我便知道是阳台上的白兰花开了。“有暗香盈袖”―――每当想起这样的句子，我就会无端地认为，那个时代古人们的住房很宽敞，衣袖也十分宽绰。若是今天，要想在狭小的居室里甩一甩水袖，大概会瓶瓶罐罐打倒一片，不大可能的。可是，千百年来那些在暗中浮动的花朵却香味依旧，当她无法“盈袖”时，你会觉得她更像一个小小的精灵，径直钻进你的鼻孔，沁进你的肌肤，一直顺着你的呼吸进入你的肺腑。
有时，她能顺着你的长发，做一个深呼吸。这种时刻，你辨不出哪一个是她，哪一个是你自己。你坐下，她也坐下；你站立，她也站立；你行走如风，她也行走如风；你沐浴，她也沐浴；你放声大笑，她也放声大笑；你歇息，她也歇息；你写字，她也写字；甚至你读书，她也读书……
你无法忽略她的存在，她不是一个影子，甚至连影子都算不上―――却是，一个比影子更真实更具体的存在。
可是这精灵一般的生命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她是如何汇集天地之甘霖，而又唾弃人间之龌龊的？她的暗香如何散发？
我不敢轻易地去下结论，我只是想接近，想了解。突然，我记起了在《聊斋志异》中所读到的那些人妖相恋的故事，顿时明白过来，那些书生们为什么总会在夜间梦见与“莲花公主”相遇，梦见拜倒在妖精、狐仙的石榴裙下，并海誓山盟地要一辈子与她们相爱。
那都是因为花朵暗香的魅力啊！她总是无形地、无处不在地伴随着人类，即使是在你的梦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