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几年前吧，“出了东门十八湾”还是名副其实的。那时，一座座村庄错落有致地镶嵌在东郊这块沃土上。大概是北临长江，南接运河的缘故，这一带的村庄几乎都以“湾”来命名。这些湾，大小不一，贫富不等。大则好几百户，小则二三十户；富则家家楼房高耸，村中水泥马路纵横相连，贫则房屋老旧，交通极为不便。然而，不管这个村庄是贫穷还是富裕，也不管村庄里真正以农为生的人有多少，那种庄稼人特有的勤劳、朴实和节俭，却从来没有改变过。除了冬天，凌晨5点多钟，你就可以听到水桶正在池塘里取水，从水瓢里泼出去的水与庄稼开始了欢快的交谈，你还可以蒙目龙地看到一垄一垄的青绿菜地里，有人已经在挑剪各种蔬菜，准备拿到菜市去卖了。这其中有很多人干完活或卖完菜还要赶着去上班呢。

　　村庄里的人，过惯了勤俭的日子，尽管家家都通了自来水，不少人家还是挖着一口水井，备着水缸水桶，这样用水不再麻烦和费力，还省钱。尽管很多人家都用上了煤气灶，但那只是应急时用的，大灶还是要烧的，油菜秆、芝麻秆、玉米秆、枯树枝都可作柴，堆满了灶塘间，大锅里烧出来的饭菜总觉得香得亲切一些。

　　傍晚时的村庄，可是最为美丽和热闹的。斜阳慢慢躲到西山背后，彤云渐渐褪却羞红脸色，晚风轻抚，疏影婆娑，薄暮纱罩般降临。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陆续回来了，不知是谁家的妈妈正在高声唤着正在外面玩着的孩子。鸡鸭鹅们，在外面疯了一天，也围着主人脚前脚后地叫着闹着要食吃了，炊烟开始在村庄上空袅袅……

　　这样的日子，慢慢地被城乡改造的隆隆脚步声淹没了。一座座村庄在榔头铁锤的蛮力下，在推土机、挖掘机的吼叫声中，灰飞烟灭。有多少人亲眼看着自己生活了多少年的房子，在飞扬的尘土中渐渐矮下来，直至定格成记忆中的模样。

　　如今，出了东门，再也不需要走那弯弯曲曲的狭窄马路了，再也看不到散落在路边零乱的小楼和平房，城市向东部延伸了，郊区已经城市化了，城市开始了真正意义上包围农村。栉比鳞次的住宅楼，户型结构美观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户户城里人搬到了曾经的乡下，一家家村庄里的人丢掉了钉耙锄头，扶老携幼住进了附近的新楼。徜徉在东门外一个个空气清新、环境优美的新建小区，一些老人，一时还不太习惯这样的生活，老人们聚在一起时说的最多的还是原来村庄里的事，当他们各自回到自家的楼房后，也常常站在阳台上向着曾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庄，向着记忆中的村庄，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