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禁而不绝之尴尬

  社会上,经常冒出一些禁而不绝的尴尬事,如某些城市禁鞭、某些公路设卡、某些大考作弊。扬中全市大吃特吃河豚,应该也算其中之一吧。

  改革开放之初,《新华日报》曾以《烟花三月下扬中》为题,描述以河豚为首的扬中江鲜美食令人垂涎,“酒好不怕巷子深”,各地好吃者和好奇者纷至沓来,为之传名。此后20多年间,一到春令夏秋,扬中大小宾馆、饭店、旅社、招待所便客满爆棚,“满耳四海五湖音,满眼尽是逐豚人”。2003年3月,卫生部发出禁止食用河豚鱼的紧急通知,扬中再次成为社会新闻的焦点线。上海东方卫视连续三天对海内外热播《扬中河豚美食》,更是将此事炒得沸沸腾腾。不久,以中央电视台为首的多家中央权威媒体也纷纷前来扬中采访,为的是弄个水落石出,清楚明白。奇妙的是,所有的记者都未对扬中的”河豚现象”予以扼杀,而是不约而同的提出“是因毒禁食,还是科学的开发河豚产业”的课题,期盼引起重视和讨论,并加以妥善处置。

  为什么这样呢?不妨做些分析:

  第一,扬中岛的最初居民多是渔民,“结茆聚居,渔佃以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存习性,促使他们将河豚等江鲜作为主要食品,久而久之,便形成难以改变的饮食风俗。加之河豚的确是“天下至美”,不仅口味精美绝伦,冠压群鲜,含有人体必须但又不能自行合成的8种氨基酸,而且药用价值甚高,可以补虚去湿,美容健胃,疗治脚气,烫伤,麻风结核,肿毒诸症,因此不少美食家原意为它破财舍命。古有陆云,叶梦得,苏东坡,欧阳修,李渔和袁枚;今有江正康,陈毅,李先念,费孝通等一大批政要,名人和外宾。作家艾煊吃了“秧草烧河豚”后公然感叹:“秧草虽草胜是菜,河豚有毒人垂爱。”食,色,性也,人们的一些生理欲望并不是一纸禁令就能灭绝的,更何况中毒致死是极个别现象。如果科学调制,也可以做到不死人,日本不就是有力佐证么?

  第二,地处淮扬菜系腹心的扬中,自古以来烹调技术发达,“村村有高手,户户烧江鲜,”乡土名肴多达1000余种,还全面掌握了河豚去毒保鲜、安全食用的诀窍、积累了许多成功经验,安全保险系数很高。过去传说,江浙人吃河豚,先取一块喂狗,看其有无不适反应;继而先厨师、次主人、后客人分时段品尝,同时备好蒌蒿汁、艾叶汁、芦根汤、绿豆汤之类,以便中毒后能及时抢救。而扬中一带,则很少如此,像我们5天中6吃河豚就没有这样,完全与平常吃饭无异。只是鉴于社会舆论压力,乡民不主动用河豚宴客罢了。当地有个趣俗:各家烧了河豚后,常盛一大钵置于门外小桌上,放上几个空碗和一个空盘,乡邻亲友或过路人等如果想吃,就自己动手,吃毕象征性地在盘中放上一元钱后走人,表示自己心甘情愿,死活与主人无关。这反映出大方好客的扬中人既想与人同尝美味又怕连累的矛盾心态。就是这样,许多年也未捅过什么大漏子,这便是“河豚不毒扬中人”的由来。

  第三,扬中市有水面40万亩,江滩养殖场2万亩,一直以盛产“长江三鲜”等淡水鱼珍品闻名遐迩。通常是年产鱼鲜4000吨、虾蟹300吨、河豚100多吨,产值高达数亿元,故有“江鲜产业水生金”的说法。扬中是个泥土淤积而成的孤岛,没有任何矿产资源,要想发展经济,唯有依靠得天独厚的江鲜,将成千上万的投资者和供销员吸引过来,“在餐桌上敲定合同”。所以,“正是河豚欲上时”的三月江鲜文化美食节,成为招商引资的最佳时机。像2005年3月,没有多少人文旅游资源的扬中,就接待了1500多批次的4万多游客,还有1000余名客商莅临,合同利用民资6.45亿元,利用外资近1亿美元。只有”江鲜河豚搭台、经贸旅游唱戏”,才使扬中形成了“渔、工、贸、种、养、游”六位一体的生态经济产业链。

  第四,扬中市对开发河豚资源扎扎实实地进行了研究、部署和管理,杜绝放任自流的无政府主义。一方面,他们成立水产技术研究所和河豚文化研究会,出台《河豚安全食用标准》,对其宰杀和烹调工艺流程加以规范;还请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生导师华元渝教授前来进行科研和讲学,率先攻克了暗纹东方豚人工繁殖、苗种培育、大面积放养等技术难关;建成2500亩仿长江野生生态围网养殖基地,培植近百家以鲴鱼、河豚毒素开发利用为主的水产品加工龙头型企业,初步形成长江名特水鲜综合开发中心。另一方面,他们通过烹饪协会,严格管理餐馆酒楼。通过认真培训、考试和比赛,评出9名特级河豚烹饪师、26名一级河豚烹饪师、36名二级河豚烹饪师,还有36名厨师取得河豚烹饪的上岗资格。任何餐饮门店经营河豚买卖,必须经由这一百单七将出手把关,否则便是非法,予以禁止。这就保证了餐饮市场秩序正常,能够防患于未然。

  言而总之,金秋扬中不虚此行。它让人既品尝极品美味,又学习辩证思维。我们相信,再经过几代人艰辛努力,“禁而不绝”会变成梳理而顺,“拼死吃河豚”必然是掌故旧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