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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字·背诗· 读店招

发布时间:2014-12-25 08:53  金山网 www.jsw.com.cn 【字体:放大 缩小 默认

我上学比较早,虚岁5岁时就懵懵懂懂进了学堂。记得,那是夏日的一个上午,姑母带我去了中华路上的私立武肃小学,将我领到孙老师的面前。孙老师是姑母的朋友,她先测试了我的认字水平,接着又出了几道算术题给我做,然后点点头笑着说:过几天来上一年级吧。原先打算来报名上幼稚园的,却被安排上一年级,后来才知道,我之所以出人意料地跳过“学前教育”,是因为孙老师觉得我识字的数量已经比同龄小朋友多得多,犯不着再按部就班去上幼稚园。

说起儿时的识字,忘不了曾经带给我不少乐趣的“字块”。“字块”类似于时下的识字卡片,父亲第一次买回“字块”,是在我4岁那年春节之后,见我喜欢,父亲便又陆续买回来几种。“字块”全都放在一张方凳的抽屉内,塞了半抽屉。如今,这张硬木方凳尚在,而“字块”已片纸皆无。当初我喜欢“字块”,主要是被“字块”上花花绿绿的画画所吸引,便时常将这些纸片当作玩具翻来翻去地玩,识字仅仅是其“副产品”而已,倒是父亲似乎不忘为儿子买“字块”的初衷,一有空闲便来教我认,这样一来,半年不到,“字块”上的字就全认识了。自从打开始学习“字块”之后,父亲带我上街也多出些事儿来:之前带我上街,顶多随心随兴教我背古诗,记得第一回教的是《八阵图》:“功盖三分鼎,名为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未吞吴”;后来呢,读商店招牌几乎成了每次上街必做的功课。这样,认的字自然多起来,诸如宴春酒楼、老存仁堂、瑞和烟店、爵禄茶食店等店招里一些笔画多的字,因为读的遍数多了,也就全记住了。

父亲的“多管齐下”式的引导,加快了我认字的进度,也让我对方块字世界产生了兴趣;由此还形成“后续效应”,即日积月累,进而滋养出同文字打交道的悟性与能力。

长大后才逐渐明白,这正是父亲所希望的。父亲上过十年私塾,喜欢读书,偏爱文史;所以也期冀我如上辈一样,能够以早识字、多识字为起点,逐步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去接近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兴许就是父亲心头的“望子成龙”情结吧。说起来有点意思,我开始认字时,父亲是“多管齐下”加以引导,生怕儿子达不到自己的期待;然而,真等到我喜欢上看“闲书”,甚至于沉迷其中时,父亲对于我读什么书反倒不怎么过问了。记得,10岁那年暑假,父亲带我去了他供职的米厂。在那里,我囫囵吞枣般“啃”起了《水浒传》,尽管坊间一向有“少不看水浒”的说法,父亲却没有加以阻拦,即使有人让我背一百零八将排座次,他也只是在一旁当听众。从这件事情中,我真切感受到了父亲的宽容。

这之后父亲也点拨过我读书,但次数不多,而且相比于当年教我认字时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这或许与那十几年里,父亲因为子女多、家累重,每天都要为生计操心不无关系吧。60年代末父亲病退,听到这个消息,想想自己下放农场已近10年,平日很少在他身边陪伴,心头不禁涌起阵阵愧疚。件件往事也随之奔来眼底:儿时,父亲常带我去听扬州评话《水浒》《三国》《西汉》,偶尔会带我看场京剧;在我下放农场后,父亲曾经为我细细讲解过《纲鉴易知录》的读法,与我谈过《古文观止》中《左传·郑伯克段于鄢》《阿房宫赋》等与历史有关的篇章,还带我去看《群英会》,而这也是父子俩唯一一次同看电影……这些,虽然只是日常生活的几个片段,却在印证着父亲对文史的一往情深,我则不断从中得到滋润,感受着氤氲其间的期望。

父亲退休了,我休假回家,同他交谈的时间自然比以往多了。交谈常会围绕文史话题展开,但已由过去的点拨向交流转化。有交流就不免产生碰撞。一天,父亲同我谈起“三国”,由曹操说到杨修,由“一盒酥”说到“鸡肋”,父亲还背出了杨修对“鸡肋”的诠释:“食之有味,弃之可惜”;我则说记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父亲想了想后说,不错,是“食之有味”。接下来,我转换了话题,不再去说鸡肋的“有味”还是“无味”,因为,此刻我蓦地想起了与《八阵图》相关的事情。上高中时,我发觉儿时父亲教我背诵的那首《八阵图》,与杜甫的原诗,与罗贯中笔下的,都有些不同,带着疑虑请教父亲,他告诉我,康先生《三国》里就是这么讲的……父亲对扬州评话情有独钟,喜欢听书,尤其是王派《水浒》康家《三国》,也会说书,而且学得惟妙惟肖,或许,这“食之有味”又是这么来的吧?

来源:镇江日报 作者:曹德璋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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