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志》收有岳飞、文天祥《第一泉》诗各一首。
岳诗(明陈全文《蓬窗日录》卷八题作《游金山寺》,《全宋诗》未收):
第一泉头过九日,
黄花犹带(《蓬》作待)客重来。
男儿有意扶中国,
不斩楼兰不易回。”
文诗(《全集》无,《全宋诗》册六八题误为《太白楼》):
扬子江心第一泉,
南金来此铸文渊。
男儿斩却楼兰首,
闲品《茶经》拜羽仙。
二诗似均可疑。
先看诗题,二诗均有两个题目,文诗的《太白楼》题很荒唐,太白楼一在山东济宁,一在安徽采石,与此无涉,不知《全宋诗》编者何以未注意。
再看内容。关于“第一泉”之说,向来有争议,唐代名士刘伯刍以扬子江南零水为第一,而陆羽说是“中泠水”,陆游《将至京口》也作“铜瓶愁汲中泠水”,而张世南《游宦纪闻 》卷十却作“中泠泉”,确定称“第一泉”,据说起于明代,待考。
又,二诗均各用“男儿”一次,“楼兰”一次,足见用词重复,疑出一人之手。岳诗“重来”无根,岳飞未到镇江二次,如说将来,则嫌过远。三句与岳其他诗风格不类,较稚嫩。四句套改王昌龄“青海长云暗雪山”绝句之末句“不破楼兰终不还”,但“不易回”费解。文诗第二句意取双关,“南金”未用《诗经·泮水》诗意,而作南方金属钢铁讲,一言南方钢铁来此铸成龙渊宝剑(文渊由龙渊改,唐人讳渊改泉);一言我这南方(江西)人来此锻炼成才,但较晦涩,也突兀,很少人想到铸剑时用泉水淬剑。末句也根据不足(唐张又新《煎茶水记》及宋《太平广记》卷二九九有陆羽品南零水的说法,但与刘伯刍说不合,有争议。)
关于文天祥曾否到“第一泉”的问题,多说几句。文天祥到过镇江两次,在他诗集《指南录》中均有叙述,在《后序》中他总说: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余志焉。
具体说:第一次是在《京口》小序中所言十八年前曾由此赴京(临安,今杭州),所谓十八年前,当指开庆元年(1259)他携弟文璧赴廷对事,未见当时有在扬子江心品泉的诗文存录。
第二次则是《脱京口》小序“二月二十九日夜,予自京口城中间道出江浒,登舟溯金山 ,走真州”。及《候船难》小序“予先遣二校坐舟中,密约待于甘露寺下,及至,船不知所在,意窘甚,交谓船已失约,奈何!予挟匕首,不忍自残,甚不得已,有投水耳。余元庆褰裳涉水,寻一二里许,方得船至,各稽首以更生为贺(同时脱险者有杜浒等十一人)”二小序均未及游第一泉事。而且从当时情势看,文天祥到镇江后急于带随从由元军馆伴官(实为监视者)忙古歹、唆都二人手中逃脱归宋,哪有可能抽空造访这第一泉,更谈不到畅想日后品茶情事,全诗风格与此时其他诗也不像。
基于上述理由,颇疑二诗均为伪托,且可能出于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