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里，蛇诱惑夏娃吃下苹果后，夏娃摘下树叶遮住了下体，她已知裸体之羞。

一千多年前，统治英国考文垂的一位伯爵为筹军费，决定征收重税。善良的伯爵夫人向丈夫请求减税，伯爵说，除非她裸体围城走一圈。第二天，夫人一丝不挂，骑马上街。居民为尊重夫人，全城闭户，街上空无一人。事后，伯爵信守诺言，宣布全城减税。画家将此传说画成《马背上的Godiva夫人》，现藏于英国考文垂博物馆。

公众面前赤身裸体，于女人的伤害，无论古今，无论中外，是不相差的。

近日，看到网上一组图片，河南濮阳县城，一个被疑为小三的女人当众被几个中年女人撕光衣衫，三点尽露——是当众！当街！光天化日之下！女人的挣扎、痛苦，全写在面部表情和扭曲的身体上。

那表情让我脑海里迅速闪现出意大利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镜头，美艳的玛琳娜引得小镇男人蠢蠢欲动，更招致小镇女人的集体仇视，被当街群殴，衣衫零乱。玛琳娜也是大张着一双绝望、悲愤的眼睛。

可以想象，小三引发的仇恨，使动手撕下同性衣衫者“正义在胸”——既然她抢别人的男人，或者让男人魂不守舍，既然她不要脸，我们就让她丢丢脸——而让女人丢脸，最解恨、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当众撕下她的衣衫。

更不可思议的是，濮阳那组照片竟在网上疯传，这无异于让当事人的裸体在千万人眼前一次次暴露无遗，上传及转发者轻点鼠标，完成了一次次撕下女人衣衫的“壮举”。

是否侵犯他人隐私、名誉，想必不在动手撕人家衣服及轻点鼠标者的顾及之内。但是，除了法条之外，就没有另一道栅栏拦住人内心深处的魑魅魍魉？

美国学者大卫·利文斯顿·史密斯在《非人：为何我们会贬低、奴役、伤害他人》一书中说：我们如果把别人当作与自己相同的人来对待时，就不会有残忍的行为，“谁没有想象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因为你觉得将渴望复仇的白日梦变成现实是错误的，然后就克制住了。或者也许你确实施行了报复，但是报复手段却没有幻想的那么夸张……人们在想象残忍行为时的愧疚程度与他们眼中该行为的残忍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说，越是觉得某行为残忍，想象自己有此行为就越觉愧疚。而愧疚程度则与约束程度也成正比，也就是说，越是对某行为觉得愧疚，也就越不愿意有此行为。”

这就说到人性中最柔软处。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亚当·斯密把这种“替别人设身处地”称为人本性的怜悯和同情。由于怜悯和同情，当我们看到或想象他人的不幸遭遇时，会为其不幸和悲哀而悲痛，而当我们造成他人的这种不幸遭遇时，我们便会有负罪感。

想象一下，女人被当街撕光衣衫将是怎样的屈辱！这份怜悯与同情心应该不会让人忍心动手，不会忍心将照片上传并大量转发。

只能说，有时，人性是靠不住的。在幽暗的人性深处，恻隐、怜悯之心可能被本能吞没，如同江河决堤一般，横冲肆虐。

有消息说，公安部门正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涉嫌侵权的网站被起诉。此时，我们也只能指望法律了。

无论如何，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个案，极端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