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草巷茅氏为镇江旧家著姓之一,世居镇江城内五条街南侧之草巷。草巷之名,宋元已见,元《至顺镇江志》记京口录事司(城区)内有市五、街七、巷八十二,八十二巷中就见有东草巷和西草巷。当代名人茅以升祖上就是两宋之交自中州河南迁居这一带的。清人张九徵曾说:“吾邑茅氏自其先武功大夫来居丹徒,由宋迄今凡二十余世,世有名德,为吾邑望族”(张九徵《京口茅氏重修族谱序》)。清人何金蔺也说:“茅氏为吾润世族,与吾家世缔姻戚,吾郡之贤绅名宦,与高人逸士,多出其门”(何金蔺《清故季显茅公行状》)。
据茅氏宗谱载,茅氏原居汴京开封鼓楼岗双井巷,子弟茅康于北宋末仕至武功大夫。金兵南侵,他随高宗南渡,卜居丹徒,是为迁润始祖,死葬镇江丁卯桥臧家湾。茅康生子三:茅询、茅誌、茅评。茅询唯第三子茅礼后裔绵延,茅誌后裔迁杭,茅评后裔先后失嗣。是故,京口草巷茅氏近代后裔是为茅礼的子孙。茅礼之孙茅■于南宋“绍定五年登进士第,仕至通判”(元《至顺镇江志》卷18),死葬镇江城南虎踞门外石井村。其子茅湘“字清叔,京口人,慷慨有大志。宋末急于用士,枢密陆秀夫荐于朝,从之海上,骤(升)兵部侍郎。时大兵势迫,遂从秀夫蹈海而死”(《至顺镇江志》卷19),被后人崇祀于镇江乡贤祠内。可知早于南宋时,茅家弟子中即有以德行功业而显名于地方者。
茅家世代经商,善治产业。还在明代,草巷茅氏即“世业以笺柬招远贾坐落西郊”(清管城琪《清故茅母杨孺人贞节行述》),类于联系货源、提供货场的商业经纪人。此外,子弟中也有“贾迁无虚、奔走于各地的行商。茅氏族谱称:“茅氏之盛自检庵翁始”。检庵翁即十五世茅宇,明中期人,字克广,号检庵,为四世祖茅礼、六世祖茅昂的后裔。自幼聪颖,能辨诗文工拙,人多奇之。少从丁玑父丁元吉(易洞先生)游学,博览史书。父殁,自创产业,规矩经商,妻王氏性情温顺,勤俭持家,至“晚年产业渐宏”,积有千金。弘治五年(1492)江南大水,他输粟赈饥,被地方官府延为乡饮大宾。其长子茅坚,别号南畦,承继父业,“少贾湖湘,踰河济,历吴越”,行遍天下。武宗正德三年(1508),他输粟四百斛以备边,六年(1511)又捐粟六百斛以赈饥,被明政府赐以六品武功爵。正德十五年(1520)八月武宗南巡回銮途中舟临镇江,“幸大学士杨一清第,临故大学士靳贵丧”(《明史·武宗本纪》)。茅坚应地方官府之邀,负责接待中的财务开支及物资供应:武宗诛宸濠,幸镇江,六师临之。四府军帑毕集,郡守滕公辟府君董其事。时供亿日费几万金,驻骅一十八朝,有司兢兢,惟恐其后死。府君事无巨细,罔不从容克举,郡守以下获免罪戾。回銮之日,所费才不及三分之一,而羡余大倍之,且出入锱铢不爽,郡守甚义之。——《京品草巷茅氏宗谱》卷7《茅坚事行》。
是知茅坚参与了接待工作,并出色完成任务。此事表明至明中叶时,京口草巷茅氏不只是镇江码头首屈一指的经商富户,还受到地方官府的信赖,有较高社会声望,这为其后子弟中的一部分通过科考进入封建统治行列打下坚实基础。茅坚生有4子,除幼子早卒外,余各自繁衍为三大支系,在草巷茅氏族史上称为三大分,时为明代中时。
大房分祖茅鉴,号半塘,国子监太学生,经考选入仕,授贵州普安州判,迁陕西安定知县。嘉靖十七年(1538)以疾告归。茅鉴生有三子,长子茅源是为地方乡饮大宾;次子茅湊为郡庠生,与邬佐卿交善,同为隆庆朝及万历初京口名士;三子茅濡以岁贡生入仕,任和州教谕。
二房分祖茅銮,号东丘,继承父业,服勤商贸,生有5子。他本人及5子虽无功名,但其孙茅崇本(父茅治为茅銮第三子)却先考中举人,继考中进士,曾仕吉安府推官、南京刑部主事。
三房分祖茅鎜,号少塘,又号海门。嘉靖十年(1531)中举,十一年(1532)联捷考中进士,仕至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其生有8子,次子茅溉及四子茅涢先后以贡生入仕;茅溉子、十九世茅崇修则是万历朝进士,仕至南京刑部郎中。茅鎜第三子茅湛虽未入仕,却是地方乡饮大宾,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即是此支嫡裔。
京口草巷茅氏世代经商服贾,以为生计。在经商的同时,重视教育,诗书教子。明清两朝茅氏子弟中习文业儒、读书应考者日众,为封建旧家中贾儒相济类的典型。自明中叶起茅氏子弟习儒入仕为宦者日见增多,呈现族史上的“前明官阀最盛”之景。入清后子弟功名、职级虽不及明代,但自清初至清末应考入仕的为数也不少。
封建社会,商人原本列于“四民”之末,但到封建社会后期,尤其是明清两朝,商人阶层不断扩大,社会地位也不断提高。商贾家庭不只能以其经济实力延师教子,且有条件让子弟中的“慧童”长期脱离生产经营而专攻举业,若其一旦中举或考中进士,则家族中也就有人进入官宦行列。著名学者余英时在《中国文化史通释》中就特别指出:商人子弟走正规科举这条路的,在明清时期已成一普遍风气。清代沈垚(1798-1840)也称:“非父兄先营事业于前,子弟即无由读书以致身通显。”这一观察相当准确,有无数事例可证。明清“进士”和“举人”名录中以来自“民”籍者占绝大多数……因此所谓“民”之中必然包括了商人在内,不过仅从名录中看不出来而已。如果将明清与宋代作一比较,可以肯定地说,至少16世纪以后科举制度中“士”的商人背景已大幅度地加重了。明中叶京口草巷茅氏族史上的三大分与茅氏“前明官阀最盛”现象几乎同步出现,可知在科举社会家庭兴旺与科业兴盛互为表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