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将近900名患者的死亡,西非埃博拉病毒的传播已经达到了史上最严重的程度。
这还是一个年轻的疾病。1976年9月,扎伊尔北部城镇雅布库的老师马波罗·洛克拉突然开始了不明原因的发烧。尽管接受了治疗,疾病还是在一周后恶化为难以控制的呕吐、带血腹泻、头痛与呼吸困难。两周后,洛克拉去世。
随后,这场疾病血洗了洛克拉所在医院周边的50多个村庄。参加洛克拉葬礼的亲朋好友也陆续染病,他们中只有3人幸存。
这是埃博拉病毒的首次亮相。人们不确定它来自何方,不知道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法,更没有疫苗能防治疾病。我们知道的是,它行踪飘忽不定,曾沉寂过15年,后来又莫名其妙地爆发,一爆发就能夺走50%到89%的感染者的性命。
看起来情况够糟的。可翻翻人类历史,肆虐的瘟疫一直与我们相伴而生。
1347年,黑死病在地中海沿岸城市爆发,夺走了全世界7500万人的生命。一艘载有332人的商船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到达开罗后,只剩下45人还活着。疾病从港口城市向内陆蔓延,就像黑暗的天使一般迅速降临于一个个城市,人们对它如何到来一无所知。到绝望时,人们聚集起来向上帝祈祷,鞭打彼此,祈望以此减轻身上所负的罪责。然而,很快,连有力气埋葬死者的健康男子都找不出几个。人们只有把死者扔进万人坑里。
3年后,当瘟疫平息,每个欧洲城市都有四分之一至一半的人口死于这场疾病。
现在我们知道,这场瘟疫是由耶尔森鼠疫杆菌引发的。它最终消停,很可能是因为疾病在感染路径中已经感染了所有的易感人群,最终,当人口被消灭得只剩下那些对鼠疫杆菌具有免疫力的人时,黑死病也就自动消亡了。
出于类似的理由,与埃博拉病毒相比,一些令人闻之色变的病毒,比如艾滋病病毒,对于自己的宿主致死能力并不强。也正是这一点,令它们在宿主死亡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传播得更广。
而致死能力极高的狂犬病毒,则会在宿主身上安上“机关”,让他们在死亡前充满攻击性,借此把病毒传播出去。
也许还得庆幸大自然放了我们一马:如果这几种病毒能直接通过空气在人与人之间传播,那人类大概差不多被病毒灭完了。
无论有多么不情愿,我们总会与各种病原体一起生存,一路相杀。
医学界至今在争论“病毒”算不算有生命。找不到宿主的病毒,只能算一枚惰性化学物质,它没有细胞,也没法通过食物为自己增加能量。
然而,这种“惰性化学物质”却也有基因,能不断复制,能感染动物、植物、真菌、细菌,并且在一轮又一轮的自然选择中进化。
为了自己的生存,人类不得不研究消灭病毒的方法。而病毒也早早将自身整合成了大多哺乳动物DNA的一部分。在千万年的进化史上,它们不打一声招呼地感染、嵌入在我们祖先的精子与卵子上,并一直被保存下来。
有科学家认为,也许10亿年前第一个细胞核的形成,就是源自一个大的DNA病毒在细菌细胞内居住。有了细胞核,才有了后来的一切生命,若这是真的,我们都是细菌与病毒的后裔。
2010年,欧洲一些生物遗传学家从埋葬黑死病死者的万人坑中提取蛋白质,并对其DNA作了分析。他们最终不仅确定了黑死病的元凶是耶尔森鼠疫杆菌,甚至还原了人类历史上三次大鼠疫的细菌传播路径。
“它们大肆夺走人类的生命只是一个意外。它们原本的宿主只是啮齿类动物,比如土拨鼠和老鼠。”重构了数百年来瘟疫的传播途径后,生物学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些小到肉眼看不见、也没有长手长腿的生物,就这样在第一时间,随着人类的足迹,逛遍了全世界。
如今令全世界闻之色变的埃博拉病毒,主要攻击对象是血管内皮细胞,因此患者看上去分外恐怖。病毒通过在血管上“挖洞”,令血管决堤,且其复制速度快得让多数患者的肌体来不及招架。
好消息是,对人类有致病性的埃博拉病毒主要通过体液传播,因此我们不必太过恐惧。坏消息是,人类从不知道每次爆发的第一位感染者从何处接触到这种病毒。无疑,即便这次隐入深林,它也依旧会活跃在猩猩、豪猪、蝙蝠等我们知道或不知道的生物身上,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这也是太多病毒与人类走过的命运之路了——虽然只在人类社会中出现了不到40年,它们却注定与我们一起长久地共存在这个星球上。